1

超市的售货员是南坊村里一位可爱的姑娘,大约二十岁左右,她有精致的五官,时尚的装束,随意的打扮,开朗的性格,唯一的不足就是略黑的肤色。很久以后,边灿说,不是因为她的黑,她就不会美的那么有韵味。我们不知道她的名字,私下里都叫她小黑。

有这样一位美女在这个只有狼没有肉,性别单一的院落里,领导机关和大队干部对那个小活动板房超市极为关注,几乎每周的交班会都要强调,说有的学员一吃完饭就往小超市走,有要买东西的去,没需要的也去,去了想干什么?仿佛我们都是去勾搭小黑的。

其实,我们只是让琳琅满目的商品刺激一下视觉,感受一下多彩的世界。我们只是想吹吹温暖的空调,伸个懒腰,让身体舒展舒展。我们只是想在结账的时候闻一闻小黑淡淡的清香,看看她青春靓丽的面庞,听听她甜美的声音,交流几句,那种赏心悦目的感觉会勾起对远方姑娘的思念。我们无辜的被想象着满身的邪恶进而反复被教育,被提要求。仿佛小黑是老虎,我们看不得。大队长反复用他二十年前战友的故事,教导我们不能有任何非分之想,据说一位素质全面的战友因为喜欢上了一位卖西瓜的姑娘,最终因此断送了自己提干的前程。

2

边灿和鲍犇是小超市的常客,总是在里面吃一会零食才出来。有时候里面人少了,便跟小黑聊聊天,一来二去,也算是熟了。边灿的屁话总是很多,天南海北的聊着。小黑看着一个个被风吹的冻的黑红黑红的学员,对部队里的事情也比较感兴趣,好奇的问这问那。听说南坊村的腊汁肉不错,便三天两头的让小黑帮忙带。面对这样的请求,年轻的小黑总是不辞辛劳。

那天结账的时候,看见边灿的手上裂了口子,小黑说:“我这刚好有个创可贴,你赶紧贴上吧,看着挺疼的。”边灿说:“谢谢美女关心。”

最近边灿的心情总是很好,训练挺积极,天气很冷,也没那么多抱怨,看着一天挺高涨的,邹天来和鲍犇都奇怪,这厮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

他们不知道,在这个寒冷的冬天里,这个可爱的小伙伴内心里最近开始点燃了一簇火苗,正在越烧越旺。小黑的美丽、活泼、单纯、热情、善良,让他感觉到了春天般的温暖,他在这个小活动板房里,不但让自己的身体得到了温暖,心灵也得到了极大的温暖。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感觉小黑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迷人的魅力。每天他最盼望的就是下课,吃完饭赶紧过去。鲍犇已经成为了他的累赘,便甩到一边去。超市里面人多的时候他就在里面转悠,远远的看着小黑,人少了就慢慢的凑过去,打开话茬。直到小黑说,这会都没人了,你赶紧休息去吧。他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每天上课的时候,鲍犇趴在地上,准星里就是小黑的脸,脑子里老是想着,我俩到底合不合适?

男生的宿舍夜谈,不管从什么话题开始,都只是一个引子,最终都会落在女孩的主题上来。大家的女朋友或者恋爱史便被一个一个的扒拉。

对于边灿这样年纪较小,上学早,中学时代班里都是大哥哥大姐姐,大学时代又身处性别极度失调群体的小同学来说,至今还没有初恋。别人在讲,自己只能瞎起哄,只能在脑补别人缠绵的恋爱,牵手、接吻那是得多么温馨的感觉啊。

邹天来添油加醋赤裸裸的对爱情的描述,撩逗的这个青春期的大男孩脑子里不断的遐想,这个时候,能想到的女孩只有小黑了,小黑那么好。

话题转到他身上的时候,总说他是未成年,千万不能早恋。邹天来说估计他都没有被女孩的手电过。边灿问:“是静电吗?”

李亮亮说:“就是内心的一种感觉吧,当你第一次触碰到心爱女孩肌肤的时候,那种内心的感觉确实就像大彪说的那样,好像被电了。”

边灿在脑子里回忆着,难道就是那天小黑给他创可贴的那种感觉?鲍犇接过话说:“边灿天天和小黑眉来眼去的都不知被电了多少次了。”全宿舍都笑了。

鲍犇又接着说:“这家伙天天没事就在超市里跟小黑谝,都快把他穿开裆裤那会的事情聊出来了。”鲍犇的玩笑一下子炸开了小黑的话题。

邹天来说:“小黑确实挺漂亮的,我要没女朋友我就追小黑去。”

卫家梁说:“小黑家说不定也种了苹果,那咱们就想怎么吃就怎么吃了。”

鲍犇说:“你这样说边灿会吃醋的哦。”

万林波说:“那可不敢,队长那个法海还不把你们活生生的弄个生离死别。”

邹天来说:“这哥最近挺消停的哦?”

万林波说:“主要是你消停了,他就消停了,你俩消停了,全队就都消停了。”大家又笑了。

边灿感觉脸上烫烫的,还好黑乎乎的大家都看不见。夜谈就是这样,大家讨论的事情,不接话茬,就像一阵风一样过去了。女人的事就是越描越黑。

话题结束了,人也都睡了,但那阵风还刮在边灿整个胸膛里。小黑也没什么不好,大专毕业待业在家,这些都不是自己在乎的。随着邹天来呼噜声的响起,小黑的好,跟小黑合不合适的论证也进入了边灿的梦乡。

边灿依然每天都去超市,但话少了很多,他主要是想听小黑说话,小黑说什么他都愿意听。

3

在北墙外面抽烟,鲍犇跟邹天来说:“边灿这家伙不会真看上小黑了吧,每天烟都不抽了,一吃完饭就去超市了,回来的也晚。”

邹天来愣了一下,看着鲍犇说:“我靠,这小朋友不会鬼迷心窍情窦初开了吧,赶紧去看看。”

两人从窗户里看进去,小黑玩着手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边灿偷偷的认真的看着小黑。

两人在外面一对视,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赶紧进了超市,说找边灿有事。

三人到了北墙外面,边灿问有啥事。邹天来说:“你他妈不会真看上小黑了吧?”

边灿被突如其来的揭穿愣住了,没说话。邹天来说:“早就看你不对劲,原来真的是跟小黑火拼去了。你疯了吗?脑子抽了吗?”

边灿看着他说:“李亮亮女朋友都追到南坊来了,我就不能想一想?不用你们管我。”

邹天来说:“真被我们猜中了,说说吧,喜欢人家什么?下一步怎么打算?”

边灿说:“小黑就是啥都好,我的事不用你们管。”

邹天来说:“我不能一棍子把你打死,咱先不说这是个高压线,被队干部知道了会怎么收拾你。你俩不合适,你俩的将来怎么办?你能带小黑走?最重要的,小黑有男朋友,你就没看见她每天怎么来怎么回的吗?”

边灿愣在那里看着他,邹天来说:“每天都是他男朋友接男朋友送的。先把你的情窦收起来,找到合适的女孩了再好好绽放吧。”

边灿说:“我不信,她对我挺好的,很关心我,跟我很能聊得开,游戏也能玩到一起。”

鲍犇说:“她对谁都很热心,那是她的性格好不好。最重要人家有男朋友了。”

边灿说:“我不相信。”

邹天来说:“那好,晚饭后我们一起去问她,一起看是谁接送她。”

边灿茫然无助又气愤的看着他说:“你别骗我了,有一点机会我都不会放弃。说完就走了。”

邹天来和鲍犇愣在那里。

4

晚上擦完枪,邹天来和鲍犇拉着边灿到了超市,三个人装模作样的买了包烟,边灿胸口紧张的跳动着。低着头跟在两个人后面。邹天来就跟小黑拉起了话,说:“每天接你送你的那是你哥还是你男朋友?”

小黑说:“我男朋友啊。”

边灿心头的那一口气瞬间就泄了下去。他透过货架看着小黑轻描淡写的说着,全然没有发现他的存在,心想会不会是邹天来他们合伙骗我呢?

邹天来又问:“你俩一个村的吗?”

小黑说:“是啊。”

邹天来说:“那还青梅竹马啊。”

小黑笑了笑算是承认了。

邹天来又问:“快结婚了吗?”

小黑说:“订婚了,明年结婚。”

货架那头的边灿,心已经彻底碎了,他不想再听下去了。

转身就往出走,小黑看见了说:“哎,同学,我给你捎的洗面奶还在这,给你!”边灿转过身看着小黑,接过了洗面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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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黑说:“看你今天不开心,是不是被领导批评了?”

边灿勉强的笑了笑,点了点头。

邹天来说:“我们走了。”小黑还是那么热情的说拜拜。

晚上洗漱从楼下回来,边灿看见小黑果真很亲昵的上了那辆他一直以为是送货的五菱宏光。心里默默的想,我的小黑就这样跟着别人走了,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

边灿说:“你们都有女朋友了,我怎么办?好不容易看上个小黑,还被你们无情的熄灭。连小黑都有人跟我抢。以后到边防了我会不会找不上媳妇?”

逗的邹天来和鲍犇一个劲的哈哈大笑,说:“感情的事可遇不可求,你是咱们队最小的,你才21岁,就算25岁结婚,你还有四年的时间去找对象,去谈恋爱,你这么年轻有为,不知有多少好女孩等着你呢,说不定你的对象刚上大学呢。”

5

“失恋”后的边灿消停了很多,每天的训练还是得与严寒战斗。但最近他的动作明显跟不上节拍,被教员点了好几次。一向活泼的他最近低沉的很,课间休息的时候都是一个人用手捂着耳朵,孤单的看着远方。

邹天来看他一个人,想着这“失恋”都过去些时日了,怎么还这个样子呢?便凑了过去说:“哟,一个人看啥风景啊。”

边灿面无表情的说:“大彪,你说我们在这呆的有意思吗?”

邹天来看着他有些低落,似乎眼眶里还挂着两滴眼泪,赶忙说:“这是咋地啦?还在想着小黑的事吗?”

边灿摇了摇头,转过来伸出手说:“你看我的手,还有我的耳朵。”看着他冻得通红的手上油乎乎的,还有几个口子。耳朵边上冻得厚厚的,上面结了几道痂,耳廓红的几乎透明。

邹天来说:“你的手比我的手还好些,你看我的手都成老胡萝卜了。军医和教导员不是给大家普及了很多防冻伤、治冻疮的常识吗?你不是也天天都用着了吗?”

边灿摇了摇头没说话,低下了头,用那双冻得通红的手捂住了耳朵,那两滴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出来。哆嗦着说:“大彪,我受不了了,我好想家,我要回家,太冷了,这里一点都不好玩。”

邹天来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蒙住了,说:“来,我给你暖一暖手,拿起他一只手就塞到自己衣服里。”又接着说:“大伙这不都在一起吗?教员和队干部也天天跟着咱们,连女军医护士也都在,大家都在坚持着呢,你也加油啊!怎么还哭上了呢?”

边灿几乎开始抽泣,说:“我告诉你,你不许笑话我,我不是哭,我的鼻涕和眼泪是被冻出来的。手也肿了,耳朵也烂了,动不动就下雪。我好想我的家乡,我的家乡现在很温暖。我好想我家,也想家里的饭菜,将来到了边防也是这么冷,有些受不了了,我还老犯错误,太受打击了,我真怀疑人生,我要退学。训练我坚持不下去了,我屁股上长了个疙瘩疼的很。我蹲都蹲不下,教员还说我。”

邹天来说:“那你请假啊,干部和教员这段时间还是很关心大家的,我们犯了错误连队长都没跟我们算账,你看医生了没有?”

边灿说:“我没好意思,都是女医生,那疙瘩长的位置不好。我最怕跪姿训练,屁股一接触到脚后跟,就钻心的疼,站着也疼。我想啊,我到哪里不能混口饭吃,非要在这冰天雪地里趴着。”

邹天来说:“怎么又回到了原点呢,在不在这儿的问题,去不去边防的问题,我们不是都聊了无数次了吗,先別想这个了,走,我带你去找医生看。”

边灿说:“不行,坚决不行,太尴尬了。”

邹天来说:“都什么时候了还尴尬啥啊,那我们去找教导员,他肯定有办法。”

说着就拉着边灿去找教导员。

找到了教导员边灿还是死活不去看医生,上课哨一吹,他又跑去训练了。

教导员跟队长商量说:“面对两个年轻的女医生和护士,隐私部位出了问题,这些大小伙子都比较害羞,这么拖着也不是回事。”

队长笑着说:“那当然,要是你屁股上也长了包,你好意思给那俩姑娘看吗?看他一天跟邹天来那一帮子混在一起,还以为他有多大能耐呢,连个屁股都不敢给医生看。看来啊,还真是些小孩子,要不吃完中午饭,带着他去镇上的卫生院看看。”教导员说只能这样了。

到了卫生院,医生看了一下说:“就是个疖子,挺大的,长在了肛门旁边,位置确实不好,是不讲卫生,估计身上又上火造成的。得赶紧割开,把浓挤出来。”

没半个小时,伤口就处理好了。医生说:“问题不大,两天换一次药,趴上一周伤口就好了,以后要注意讲卫生。”

回来的路上,教导员问:“你怎么那么不讲卫生呢?”

边灿红着脸说:“我都三周没洗澡了。”

教导员说:“每周六晚上澡堂都开,你怎么没去?”

边灿说:“第一周是我自己不想去,同学在跟我打电话。第二周我站队值日,等到换我的人过来就没水了。这周是我屁股疼的很,我就没去,他们去的时候我偷偷自己用脸盆在宿舍里把那个包洗了一下。”

教导员笑了一下说:“要想办法啊,澡堂每周六晚都开那么长时间,跟不上咱们队,可以跟其他队去,都是懒。还有,你这个湖南人是不是也爱吃辣子?”

边灿说是:“早上时间比较紧,天气又冷,大家吃的多,就用老干妈夹馍吃。”

教导员说:“看来得把队里的老干妈下架了,不然屁股都开花咋办。”

在床上趴了一周,没有了寒冷,他慢慢的恢复了以往的活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