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就这么走了?”穆寻疾走两步跟上宋晨,试图拽住他问个明白,“不是,那上面写的很清楚呀,具体的经过是什么可是都写着呢,将死的人总归不至于说谎吧?”
“死者携带大量信息以及控诉警察的无能,一方面是出于怨恨,另一方面也是想借此方式引起其他人的关注。”宋晨边走边说,语速和移动速度都出奇的快。
“是引起关注了,而且连我们都过来了,但是又有什么用呢?”穆寻停在原地,耸耸肩两手一摊说:“人都已经死了。”
宋晨停下来看他一眼,再次回望那栋楼,“一个人的所有秘密都被揭露,小心隐藏起来的部分更是被人抛到了明面上供人评价观赏,这种事情大概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能明白其中感受。”
“所以你是理解他的这种极端喽?”穆寻把手揣进口袋,吊儿郎当的颠着一条腿,“我告诉你吧,能活着谁都不会想去死。越是极端的方式越容易引起关注,作为一个本身就处于舆论漩涡中的人,他这种看似极端的方式其实是在自救。”
“他是受不了舆论自杀的,你从哪儿看出来的自救啊?”叶鸢从后面拍了他一巴掌,结果一拍一个巴掌印。
穆寻的后背出了一层汗,浅色的制服沾上汗水立马出现“云彩”,穆寻有点尴尬的把黏在身上的衣服揭下来,自己给自己扇风:“他要是真想死,那他肯定是找个地方偷偷摸摸喝农药死了算了,但是他选的位置以及时间,你不觉得像是在表达什么吗?”
“除了示威,看不出别的。”叶鸢手里摇着一个印有各种小广告的塑料扇子呼啦呼啦的扇着,大中午的狗都知道躲阴凉,偏偏穆寻站在这里不想走。
“赶紧走啦!热死了!”叶鸢看他还是不打算动,硬是推着把人给推上了车。
车上被晒了一段时间,里面简直堪比烤箱,穆寻面无表情被推上车,结果刚坐进去就挣扎着往副驾驶爬。
“还不如外面呢……”前面的小空调吹的根本不够力度,穆寻张着嘴半死不活的喘气,感觉胸闷气短快要喘不上来气似的。
旁边的宋晨在两人感慨天气热车上闷的时候一言不发,甚至是动都没怎么动过。
穆寻手贱去摸了摸他搭在方向盘上的手臂,惊叫一声:“你丫的是死人哦!”
宋晨头顶上顶着空调送进来的冷气,人丝毫不冒汗,但是其他两个人都滚烫了,这人还能坚持委实让人很好奇。
“你不会是刚刚看死人给吓得吧?”穆寻承认他这是嫉妒,冬天里的宋晨风度翩翩,毛衣加厚外套就能解决防寒这个问题,夏天人家依旧神清气爽,散热效果也是杠杠的。
“我在想你刚刚说的自救。”宋晨突然扭头过去,看着穆寻问:“你为什么觉得他这种方式是在自救而不是寻找解脱?”
“我刚刚说过了呀!”穆寻往后一靠,“真想一死了之大可以悄悄的死,比如做了什么亏心事的,不好意思让别人知道怕丢人的,这些都可以选择相对来说足够平静隐蔽的死亡方式。相对来说,跳楼、跳河这种略带示威恐吓性质的自杀方式,多多少少都有些威胁的意思在里面,而被威胁的人肯定和这场自杀有着某种关联。”
宋晨不是第一天处理类似的案件,他很清楚穆寻说的意思,然后就又陷入了沉默。
“白队长他们把死者资料告诉你了吗?”穆寻向来不管他是不是在想事情,只要他想问,宋晨就必须要回答。
“他发邮件给我了,回去再看。”宋晨把车开出了长黎区分局上了大路。
上午洒水车浇湿的地面已经重新变干,原本闹事的人也都散的干干净净。只有几片沾了泥土的落叶随着飞驰而过的汽车起起伏伏,不知出处,不知归处。
资料拿到手,宋晨看了一遍后就把眉毛拧了起来,“这件事不好管。”
“除了没有凶手和全是凶手以外,还有什么不好管的?”穆寻对他手里的文件觊觎已久,只等他一愣神就准备开始抢夺。
然而宋晨没给他这个机会,直接把资料递给了他说,“把资料打印几份带到会议室,十分钟后开会!”
“哎……”穆寻刚刚得手还没来得及得意就被指派了任务,而众人在听到要开会之后,立马跑的没了影。
穆寻认栽的拿着文件去打印出来,等他推开会议室大门的时候,里面已经热闹起来了。
讨论车子房子的,讨论近期感情状态的,连带讨论涨工资这种遥不可及事件的都有。
穆寻重重合上门,人群出现短暂的寂静,随后再次喧哗起来。
宋晨坐在一头神色平静的听着周围的对话,不时还能和别人聊上两句教育孩子的心得。这场会议似乎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严肃,反倒是像正在公园里唠嗑的广场舞大妈们。
“把资料分发下去,让他们看看。”宋晨接过穆寻递来的资料往桌上随便丢了几份,示意众人拿着看看,“这是今天早上发生在长黎区分局附近的一起自杀事件,死者属于跳楼身亡,地点是庆元府的一栋居民楼。”
“庆元府?那小区可不便宜,能住在那里的都是吃穿不愁的富贵命,怎么会有人好端端想不开自杀呢。”
“切,你弄得懂那些有钱人是怎么想的吗?也许是找找刺激不小心摔死的呢。”
“我弄不懂你弄得懂,那你倒是跟我说说,这种自杀属于找刺激的哪一个等级?”
一群人一边吵一边看文件,文件看完,齐齐往桌子上一丢。
宋晨问:“都看完了?”
“看完了。”
宋晨:“发现什么不对了吗?”
“死者的自杀更偏向于逼杀……我的意思是他是被流言蜚语逼迫的没有了办法才自杀的,并不是完全的自主意识不想活了。”二白跟穆寻久了学傻了,发表言论前会先举手。
“我说傻白甜,你这逻辑不严谨啊!谁自杀不是被逼的没办法了才走上不归路的,难不成还是有人用鞭子在后面抽他让他走啊?”邱云豪把手臂搭在二白的肩膀上,笑嘻嘻的拆搭档台。
“的确是有人逼他,但是这个人不是一个人。”穆寻一直都没坐下,一说话就显眼了起来,虽然这群人给他留了宋晨身边的座位,但是穆寻病又犯了。
“从死者彭子义写下的那份书面说明来看,他是被人一点点把隐私揭露出来,而这些隐私让他声名狼藉。彭子义是个做生意的,这些隐私的揭露让他的生意彻底黄了,而后就是秘密不断被挖掘,而看热闹的人也不仅仅是看热闹了。”
彭子义那篇说明很长,里面详细的说明了他所经历的一系列事件,从被人背后议论到有人砸窗户玻璃,再到门口被丢死蛤蟆,这些事让他的生活彻底陷入混乱,并且找不到解脱。
从被人掀老底开始,一直到他今天早上自杀,这期间只过了一个礼拜,也就是说他在这一个短短的一个礼拜之内就被人用一种无形的方式杀死了。
这种方式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没有凶手。而且彭子义本人也不是什么好人,他当年坑骗生意伙伴、抛弃家中老人的事全部被抖了出来,这些负面消息让他站在了恶人的一方,而杀死他的“人”更像是在为民除害。
“彭子义在此期间也报过警,警察也找了技术部的人联系删帖,但是那些消息依旧蔓延的很快,不,甚至可以说是快的惊人!并且所有恐吓他的人都无从查找,就凭这一点,他死也是白死了。”穆寻以最快的速度看完了资料,用近乎冷酷的声音讲述出他的看法。
“发帖人找的到吗?”叶鸢问。
無錯書吧“帖子转发量惊人,传播速度也很快,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是一旦消息被传播出去,就会生成无数个复制版本,然后在多个平台进行传播,所以想要找到最开始传播消息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这是白长飞上午说给宋晨听的,他之所以发愁一方面是因为彭子义死也要拉长黎区分局下水,另一方面就是担心这种传播威力。
无形的东西固然不能把人给捅出血来,但是无形的东西更容易操控有形的生命,驱使其制造各种可怕的危机。
宋晨之所以想要赶回来,要说的就是这个问题,彭子义的死是一个警醒,造成他死亡的原因才是最可怕的东西。
周围陷入了一片寂静,原本闹哄哄的会议室安静的仿佛没有人存在。
“我已经申请开始调查这件事,暂时不要声张,试试看能不能通过网络找到那个最开始散播消息的人。”宋晨说的有点艰难,这种任务不是他能办的到的,但是不做准备,他更加担心,无论如何都要先做好防范。
“这个我们搞不定啊,让他们技术部来吧,实在不行找个技术好的试着跟踪一下地址看看。”邱云豪把文件往中间一丢,等到一群人都看着他的时候,他露出一脸奇怪的表情说:“看我干嘛?我也就游戏打的比较好,关于他们那种高等级的技术我连皮毛都不会好吗!”
宋晨说:“只能先试试看了,回头跟他们说一声。散会!”
“哎!老大,你闺女不是计算机学的挺溜的嘛,让她也试试呗!尽早参与方便以后工作嘛!”邱云豪伸手勾住要走的宋晨,挤眉弄眼的给他出馊主意。
“你想都不用想!”穆寻手里厚厚一摞文件完美打中邱云豪的头,“别没事找事,我们家不能全是警察。”
“又不是你闺女,你管她当不当警察干什么?”
穆寻拿鼻孔对着邱云豪,相当的护犊子,“太累,不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