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怎么办呀,我怎么迷迷糊糊就把房子租下了呢?”

母亲嘴里抱怨,一双眼睛却闪着兴奋的光。

“这房子租了,只做下午的生意,就太亏了。可是幼儿园那边又不好辞职,园长那么好的人……”

高磊开解不了母亲,吃饱奶的他,困到不能自已。

唯一能做的,就是挺直了腿脚,想要长高一点,再高一点。

这一世,他已经不吃糠咽菜了,再怎么样,长到一米八总该可以吧?

……

翌日清晨。

母亲照例早早来到幼儿园帮厨,一切都跟平常一样,只是临近中午的时候,她被叫到了园长办公室。

“听说,你下午还要去火车站摆摊卖包子?”

园长的语气带着些失望的意味:

“有人举报,你拿公家的资源,做自己的生意。你不用着急解释,听我说完!”

园长叹了一口气,拿出一块钱递了过来:

“咱们同事也有一段时间,你的人品我是认可的。可是瓜田李下,被举报本身,就是一件不好的事情。算我对不住你,这钱你拿着,当是你这两天的工钱,回去吧,不用再来了!”

母亲呆愣在那里,似乎没有料到自己会被开除。

高磊竖着脑袋,不屑的轻哼着,开除就开除。这破工作一天到晚累死人,一个月下来才十几块钱,也就他母亲顾念恩情,不好意思主动辞职。换做是他,发现做生意那么赚的时候,立马就辞职了。

母亲最后没有拿那一块钱,给园长道过谢,解了围裙从幼儿园离开。

刚出大门,就看见一男的,叼着烟冲她歪嘴笑。

“嘿嘿,被开除了吧?乡巴佬,叫你惹我!”

原来是火车站卖包子那家伙。

“我告诉你,你要再敢去我的地盘卖包子,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在城里混不下去,重新滚回你的农村去!”

这话说得,知道他是卖包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黑社会呢。

高磊很想吼一句,有本事你留个名,等个几年,看老子起来弄不弄死你?

可母亲并不想多惹是非,这年头出来摆摊做生意的,大部分都是待业青年和劳改犯。

她带着孩子,有家有口的,犯不着跟这种人死磕。

绕开男人,母子俩回了出租屋。打算收拾收拾,准备开业。

女房东见她一个人辛苦,也带着孩子们下来帮忙。

聊着天才知道,女房东也是一个人带着孩子,她老公赶着“改开”的浪潮,去南方经商去了。

现在那里,到处都是机遇,听说有人一年就成了万元户。

也许要不了多久,她也会带着孩子们,一起去南方。

“我爱人说呀,像咱们这种中部城市,再过五十年,也发展不起来,国家不重视!人家特区那边,是比着宏港那边发展的。宏港你听说过吗?跟咱们这儿,两个世界!”

女房东滔滔不绝的说着她对宏港的向往,高磊听着,还是蛮佩服她老公的眼界,江城的确比那边,落后了五十年不止。

但落后也有落后的好处,这不正好,等他长大吗?

他稍微观察了一下自己,感觉长势还不错,已经有米其林的胳膊腿和肚皮了。

营养足够,等到抽条的时候,才能生长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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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将来,等他变成一米八的帅哥,再“偶遇”妻子的时候,她会是个什么反应?

那年,樱花树下,她听着MP3,在看书。

伊人如梦,恬淡悠然。

风起时,樱花如雨般落下。

那是他们第一次的目光交错,高磊心动,却又不敢心动。

但凡大学里漂亮的女孩儿,应该都是名花有主的吧?

他一个年近中年,事业失败的男人,不该想入非非。

当时,他是这样认为的。

好在月老的红线足够牢靠,不然,像他那样懦弱,上哪儿再去找那么好的老婆?

这一世,他要把婚房早早准备好。

那样,妻子就不用跟她父母吵架,弄得几乎要断绝亲子关系那么僵。

但是现在,强烈的困意又来了,他必须关机两小时。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母亲给他买了小床,铺上了新的褥子,还买了一个挂在床头的玩具。

这是上一世,母亲期望给他,却没有能力实现的东西。

“从今以后,别人有的,我们磊磊也会有!”

母亲一直忙活到深夜,把出租屋收拾得干干净净。第二天一早,她又早早的去采购。

在门口放了一串鞭炮,就算开业了。

第一天,生意不好也不坏,鸡蛋几乎没怎么卖。做住家的生意,肯定是没有做旅客的生意容易。

后面就好多了,包子的味道好,名声出去了,买家就越来越多。

从一开始的一天卖一百多个,到后来做五百个都不够卖。

包子做不过来,母亲也没舍得请人。暑假的时候,父亲来了一阵子。

高磊觉得这样的日子,过得挺幸福的。

白天父母一起忙碌,到了晚上,父亲会给他读故事书。

读《世说新语》,读《名物蒙求》,读《三国志》,读《西游记》……

上一世,高磊的幼年是怎么度过的,他根本不记得,但现在,他觉得这种感觉,弥足珍贵。

母亲说,希望他长大后,健健康康的。

不用有太大的成就,肩上担子重了,人就会不快乐。

父亲则是希望,他能为国家,为民族,多做些贡献。

要是身体好,就去当运动员,要是学习好,就去当科学家,要是什么都好,他就去祖坟前,好好磕三个响头。

“要不,你这书就别教了吧?”

母亲织着毛衣,笑着跟父亲商量:

“你那一年到头也见不着钱,有时候还得倒贴。地里的庄稼,种起来也没多大意思,干脆都不要了。咱们这随便干一个月,能抵在农村干一两年的。”

父亲没有马上回答,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

“是我没用,没能让你们母子过上好日子。可是,我是个读书人。我爬不上去,涨不了工资,是我不会为人。这是我的错,不是国家的错。国家培养了我,我不能有负国家。再说了,咱们村穷,咱们县穷,要是能多走出几个大学生,说不定,咱们的家乡,就不一样了。”

三个人的房间,突然寂静无声,房间里的灯泡,因为电压不稳,一闪一闪的。

母亲明显有些生气,之后一直再没说过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