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缓缓行进,快要临近蕲县地界,阴沉的天空飘洒着丝丝细雨,把大地给打得湿漉漉的。
柳如烟有点犯迷糊,独自靠在车窗上打起盹来。
见到妖精姐姐有了困意,胡亥赶忙麻溜地关掉平板,亲自从车厢上方的柜子里掏出一床锦被,小心翼翼地给柳如烟披上。
“谢了!”柳如烟嘴里嘟囔了一声,扯了扯被子,便昏昏欲睡。
估摸着再走一个时辰就能到达县城,到时候一定得让妖精姐姐好好休息几天。
胡亥不满地瞪了一眼张良,这书呆子也太没眼力见儿了,没瞧见神女大人要休息了,你捧着本书在这儿充当电灯泡,啥意思啊?
见张良依旧沉浸在《国富论》里拔不出来,胡亥悄悄伸出脚,用力踹了下张良,还用食指在嘴上比了个噤声的动作,指了指柳如烟,生怕弄出丁点儿响动惊扰了亲亲姐姐。
后者这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拿着那套《国富论》准备下车。
“唏~律律!”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战马的嘶鸣声,紧接着车队一阵骚乱,不少人暗自握紧腰间藏着的刀剑,严阵以待。
胡亥的马车也只能停了下来,前面似乎隐隐约约传来吵闹声和惨叫声。
众人皆是一脸纳闷,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这是咋回事?谁人如此胆大包天,竟敢公然拦路抢劫,简直无法无天了!”车窗外,传来陈庆之的断喝。
胡亥闻言,脸拉得老长,低声吩咐道:“陈庆之,前面到底咋回事,咋这么闹腾?”
“回禀陛下,好像是前面马儿受惊,撞到一个过路的农人,王离将军正在处理呢。”陈庆之小声回道,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神色紧张得跟见了鬼似的。
“不可能,马车走得这么慢,又碰上这阴雨天气,怎么会撞到人?”胡亥眉头拧成了麻花,一脸疑惑,脸色难看得像吃了苍蝇。
胆敢拦截朕的车驾,这在哪个朝代都是诛九族的大罪,难道这些人活腻歪了?
张良和被惊醒的柳如烟对视一眼,心里也不免有些打鼓和疑惑。
张良微微眯起眼睛,望着气呼呼的胡亥,心里琢磨着。
发生这种事,陛下该不会要大开杀戒吧?
柳如烟轻咬嘴唇,秀眉微蹙。
她倒是没这么想,只是觉得这事儿透着蹊跷,一向老实巴交的农人,怎么会跟一个百十人的商队起冲突,听那动静,好像人还越聚越多。
虽说自己早就跟胡亥说过,此行要低调,主要是暗察民情。
甚至沿途都没惊动任何官府,一路小心谨慎,尽量避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但麻烦还是找上门来了,看到胡亥那副要吃人的样子,柳如烟更是心里直犯嘀咕。
胡亥此刻生气,倒不是有人冲撞了车驾,而是生气有人打扰了他的妖精姐姐,那简直是罪不可赦!
“多猜无用,还是下去瞅瞅吧!”柳如烟故意伸了个懒腰,装作轻松地说道,脸上带着一抹从容的微笑,适时缓和了车内紧张的气氛。
“神女殿下,张艮愿陪您一同前往!”张良也站起来,取出一把油伞递给柳如烟,做了个请的手势。
“好的!胡亥小弟弟,你就在车里陪你的小白痴,好好玩儿!别下车噢!”柳如烟娇笑一声,起身就要下车,打开车门的那一刻,裙摆随风飘摆,身姿轻盈得跟蝴蝶似的。
“妖精姐姐,我也去!”胡亥赶紧也站了起来,满脸急切地嚷道。
“不行,万一有个闪失,你的安全谁负责?乖乖待在车里等消息!”柳如烟瞅了一眼倔强的胡亥,不耐烦地摆摆手,转身撑开油纸伞,头也不回地跳下马车,动作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张良默默瞅了一眼胡亥,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眼前这个少年帝王,确实跟自己印象中的暴秦二世祖不太一样,就凭他对女神大人的关心爱护,就不像个残暴的主儿。
看来,道听途说要不得,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有的是时间慢慢验证。
反正现在他追随的是神女大人,自己还没对胡亥低头服软,胡亥这会儿还管不着自己。
于是,轻咳一声,也跟着下了马车。
豪华的车厢内,只剩下胡亥一个人,干瞪眼着急上火。
小白蟒见女魔头走了,终于能出来撒欢了,哧溜一下爬了下来,跑到柳如烟刚才披过的锦被上,欢快地扭来扭去。
不多时,便找到一片自认为最舒服最暖和的地方,卷起身子呼呼大睡。
胡亥气呼呼地坐下,瞅着小白蟒,嘴里嘟囔着:“哼,这张良现在居然还敢不把朕放在眼里,看朕以后怎么收拾你!”
低头看看自己现在这身锦衣绣袍,确实有点招摇,不过胡亥可不在乎,柳如烟和张良摆明了不把自己当回事,朕可不服气。
“陈庆之!”
“臣在!”
“去,给朕找一件普通士卒的衣服,朕也要下车!”
“陛下,使不得啊!万一……”
“大胆,你敢抗旨?”
“臣不敢,属下这就去办!”
不一会儿,换好衣服的胡亥,悄悄从车后溜下马车,在陈庆之几个贴身护卫的簇拥下,悄悄来到前面想瞧个究竟。
细雨中的道路泥泞,周围的树木在风中摇曳。一群人围在一起,吵得跟菜市场似的。
真没想到,这大秦帝国,居然也有碰瓷的!
这可让柳如烟大感意外,差点儿惊掉了下巴。
只见一个满脸泥水的年轻汉子,穿得破破烂烂,正躺在一匹战马前面,一只手还拽着王离的裤子,来回打滚,那模样夸张得能去唱戏了。
汉子嘴里不停地哼哼着,声音大得好像死了亲爹似的。
周边还有二十多个农家打扮的年轻人,个个挥舞着木棒农具,叫嚷声此起彼伏,活像一群被抢了香蕉的猴子。
为首的几个村民冲着王离大声呼喊着:“停下!停下!你的马撞了人,还想跑,不行!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
王离牵着自己的战马,被这群人围在中间,推来搡去。
王大将军啥时候受过这窝囊气,脸黑得跟锅底似的,几次想拔刀,但最终还是忍住了,紧握着缰绳的手关节都发白了,仿佛火山随时要爆发。
“放屁!老子这匹马可是百里挑一,你哪只眼睛看到它撞你了?我警告你们,赶紧滚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王离怒声喝道,双目圆睁,声音跟打雷似的。
心里也是纳闷,自己的这匹爱马可是纪律性超强,在经过地上那人身边时,还差着最少两个身位,怎么可能会突然受惊?
说不定是那人使了坏招,但一时又查不出啥问题。
如果不是陛下和神女大人早就有言在先,就凭这十几个农人,敢冲撞大军,头上长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一旁,细心的柳如烟早就看出猫腻,地上那人一看就是装模作样,明显是想讹钱。柳如烟目光锐利,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张良也看出这人行为古怪,悄声跟柳如烟嘀咕了几句。
对面的吵闹声还在继续。
“你想咋办?”王离强压着怒气,恨恨地问道。
“赶路的,我们也不讹你,留下五十贯铜钱,否则你们今天别想走!”为首的一名汉子抓着王离的衣服,大声说道,眼睛里满是贪婪。
周边的农人也跟着瞎起哄。
还真是狮子大开口,这帮人还真敢要,五十贯就相当于五两金,足够一家人吃喝好几年了。
那躺在地上的汉子一听五十贯铜钱,立马不哼哼了,一脸期待地望着王离。
“呵呵,知道不?你们这是拦路抢劫,就不怕官府?”王离怒极反笑。
“官府?不赔我们陈老大治疗费,谁来都不好使!”
“那就报官,看你们还能嚣张到啥时候?”王离也是来了脾气,一把扯过旁边一个小兵,低声嘀咕了几句,那小兵撒腿就跑。
“哟喝,还敢顶嘴,王老六,跟上那人,一起去赶紧去报官!”那汉子一点儿不在乎,声音反而更嚣张了,但明显感觉有点外强中干。
王离心一横,当下就要拔刀。
“王管家!各位父老乡亲,大家都别激动,容小女子说几句行不?”这时,柳如烟一脸浅笑,脚步轻盈地分开众人,走到众人跟前,她的声音清脆动听,跟黄莺唱歌似的。
冷不丁冒出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女,众人都愣了,嘈杂声顿时小了不少。
为首的那人见到柳如烟,嘴角不自觉地抽了抽,半天,才小声说道:“这位小姐,你的这位管事的骑马撞了人,还不想赔钱,这理到哪儿都说不通啊!”
“当然!王管家,去,派人去取五两金过来!”柳如烟点点头,不紧不慢地说道,眼神坚定,语气从容。
“小姐,这……”王离一脸蒙圈,不知道这柳姑娘葫芦里卖的啥药,一脸疑惑地看着柳如烟。
“还不快去?”柳如烟杏眼一瞪,还真有气势,吓得王离赶紧吩咐人去取。
心里却是老大不服气,这分明是对方故意讹诈,自己这边人多势众,打起来分分钟就能解决这群刁民。
“这位大哥,您贵姓?”柳如烟弯下身子,冲着躺在泥地上的那汉子关心地问道。
“没事~没事儿,小的姓陈,叫陈皮!”
陈皮?柳如烟差点笑出声,一听就是瞎编的,摆明了不想露真名,却起了个这么搞笑的名字。
“好了,陈皮大哥!这地上凉,待久了会伤身,能不能先起来说话?”
“哎哟,我的腿好像断了!吴刚,还不快拉我起来!”地上的中年大叔叫得那叫一个夸张。
“好的,陈老大!”
吴刚?
柳如烟心里突然咯噔一下,陈皮吴刚,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哇,想起来了,眼下这蕲县,不正是陈胜吴广起兵造反的地方吗?
無錯書吧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几乎改写了整个封建王朝两千多年的历史。
陈皮吴刚,该不会是这二位吧?
时间上倒是差不多。
可是胡亥弟弟早就解除了天下劳役,为啥这二人还留在大泽乡,干起了打家劫舍的勾当?
这又咋解释?
心里满是疑问,脸上却不动声色,笑吟吟地看着陈吴二人。
这时,小兵飞快取回来五两金饼,交到柳如烟手上。
看着黄澄澄的金子,陈皮和吴刚眼睛都直了,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冤大头?说给就给,这钱来得也太容易了!
“陈大叔,我们是沛县来的商户,想去金陵邑买一批绸缎,这路上不小心冲撞了陈大哥,还望行个方便,让我们过去行不?”
“这个好说,我一看姑娘就是个通情达理的好人!”
“那就谢谢啦!”
“姑娘,我看这天色也晚了,离县城还有老长一段路呢,走夜路不安全,不如到前面我们村子里住一晚,明儿再赶路咋样”
“好啊!那真是太感谢陈大哥了,王管家,再去取十贯铜钱,给陈哥,就当晚上借宿的费用”
听到这漂亮的小姐还要给钱,陈吴一帮人嘴都乐歪了,忙点头哈腰地接过金饼子,哪还有半点腿断了的样子。
这是哪家的阔小姐,真不把钱当钱花啊,碰上我们兄弟算你们倒霉!
站在人群中背后的胡亥一脸懵圈,不知道妖精姐姐为啥这么做,但出于绝对信任,他知道妖精姐姐肯定有她的道理。
车队再次上路,跟着陈皮吴刚二人,欢天喜地地前往大泽乡。
回到车上,众人立马围了过来,看到柳如烟神情严肃,知道接下来肯定有大事。
“王离将军,我们大军离这里多远?”
“不到五十里!”
“火速传令,让大军立刻出发,务必子时之前赶到大泽乡,争取里应外合,我怀疑这些人身上,有我们好多不知道的重要事儿!”
王离欣然领命,随即跳下马车,叫来两个传令兵,低声吩咐几句。
不多时,两人便悄悄脱离人群,跳上战马飞奔而去。
雨中渐行渐远,胡亥的车队跟着陈吴一路前行,不多时,便来到一处庄子。
这一路上陈吴两人心里那叫一个美。
见没人注意,陈皮扭头对吴刚小声说道:“兄弟,今儿可真是走大运了,碰上这么一群傻愣愣的肥羊,回头你跟庄上的兄弟们说一声,今晚都精神点,到时候摔杯为号。记住了不?”
吴刚也是满心欢喜,连连点头道:“可不是嘛,瞧那女娃子出手阔绰,肯定是个富家小姐,带着一群没见过世面的随从。我看那小姐长得跟天仙似的,不如把她弄来当压寨夫人,大哥你觉得咋样?嘿嘿!”
陈皮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好得很,不过还是小心那一群随从,我看好多像是身上带着家伙。今晚先稳住他们,半夜时分,等他们睡熟了,咱们就动手。”
两人自以为计谋天衣无缝,盘算着怎么从这群“肥羊”身上捞更多的好处。却不知道,自己才是那两头真正的肥羊。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半夜。
当二人悄悄召集了手下,准备实施他们的阴谋。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身后,早有数千双眼睛死死盯着他们。
就在陈皮吴刚带人冲进柳如烟他们歇息的屋子时,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陈胜心里一惊:“不好,上当了?”
吴广咬牙道:“不可能啊,咱们的计划这么完美。”
“完美个屁,老子等得都快睡着了!”一声怒喝,王离当先跳下屋顶。紧接着,四周突然亮起无数火把,把整个院落照得跟白天似的。
数千名大秦边关将士,个个盔明甲亮,刀出鞘箭上弦,如同神兵天降,瞬间将陈吴等几百号人团团围住。
胡亥站在将士们中间,冷笑道:“就凭你们这帮山贼,也敢算计我大秦将士?”
陈皮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不自觉地握紧自己手中的木棍,声音颤抖地说道:“你们,你们竟然早有准备……”
“笑话!就你那点小把戏,三岁小孩都骗不了,何况是朕!”
“朕?你到底是谁?”
“王离,告诉他,朕是谁!”
本来还想反抗的陈吴二人,以及他们带来的八九百人,在听到胡亥皇帝陛下的威名时,早已吓得腿软脚软,不少人当场尿了裤子。
反观大秦的将士们个个英勇无比,不多时便被众人一一制服。
陈皮、吴刚二人,在王离面前更是根本不够看,几个回合下来,就被王离打得鼻青脸肿,满地找牙。
若不是柳如烟严令必须抓活的,这二人恐怕早就小命不保。
胡亥此时也走了出来,看着惊慌失措的陈皮吴刚,心中不禁对妖精姐姐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将这些人全部拿下,严加审讯!”王离一声令下,大秦将士们迅速行动,将陈吴等人捆绑起来。
一场危机就此化解,而大秦的命运又将因这次意外的遭遇发生怎样的改变,一切都还是未知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