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倒在地的一众人等胆颤心惊,眼睁睁地看着王离将张良押了出去。
张良面容沉静如水,眼神中却透露出一种视死如归的慨然豪情,仿佛即将面对的不是死亡,而是远赴一场人间惊鸿宴,没有半点怯懦和犹豫。和之前那个略显猥琐的店家形象简直判若两人。
路过胡亥,张良更是刻意挺了挺腰板,身姿越发挺拔,嘴里发出一声轻哼,目不斜视地走过胡亥身边。
“张良,你真的不怕死吗?”胡亥皱眉问道。
“怕死?陛下说笑了,怕死我当年就不会去行刺始皇帝。希望陛下记住我说的每句话,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望陛下好自为之。”
说完,一步跨过胡亥,脚步迈得坚定有力,似乎根本没有要回头的打算。
只是当张良眼看着要走出院门时,却忽然停了下来。
在众人疑惑不解之时,张良竟然转身往回走了过来。
就在王离准备伸手阻拦之时,胡亥微微摇头,制止了王离的动作。
来求朕吧!
跪下来好好求朕,说不定大发慈悲,饶了你张良的小命。
胡亥心中暗自得意,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人乎?
得意之余,也不禁生出一丝鄙夷。
这张良,终究还是沽名钓誉之辈,刚才那般慷慨激昂,死到临头,最后还是怕了。
张良最终还是跪了下来。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张良跪着的对象并非当今皇帝,而是柳如烟。
当张良“扑通”一声跪在柳如烟面前时,所有人都愣了,不知张良此举是何用意,连柳如烟都有些不知所措。
那一瞬间,两人的目光交汇,犹如两道闪电在空中碰撞,似乎有千言万语在其中流转。
“张良,你这是干什么?”稍稍犹豫了一下,柳如烟才开口问道。
张良望着柳如烟,缓缓说道:“柳姑娘,张良死前还有一事不明,望柳姑娘解惑!”
“张先生请讲!”
“之前张某曾去过咸阳,在学院广场之上,曾经亲眼见证过一座女神雕像,不知是否就是柳姑娘?”
“这……”柳如烟有些难以回答,既不好明说那就是自己,也不好否认。
“张良,你问这些干什么,朕明确告诉你,那神像就是……”在一旁被无视的胡亥,本就气恼,便抢先接过话题。
“胡亥!不要说了,张良先生,那只是陛下一时胡闹,算不得真的!”柳如烟赶紧摆摆手,冲张良挤出一个无奈的微笑。
“张良明白了!今生能得见柳姑娘女神真容,此生无憾!”说完,张良郑重地给柳如烟磕了一个头,吓得柳如烟慌忙闪到一边。
“张先生,切莫行此大礼,小女子担当不起!”
“柳姑娘,张良此去虽有死无生,但柳姑娘确实让人折服。若有来生,我张良绝无二话,定会追随姑娘左右。在下怀里还有一本《太公兵法》,便赠与柳姑娘,也算是不枉此行。”
说罢,让王离从自己怀中取出一卷羊皮薄卷,郑重交由柳如烟手中。
柳如烟手持书卷,内心五味杂陈,看着张良诚恳的目光,心中也满是敬佩,又夹杂着深深的担忧,但也只能无奈地点点头。
如今张良摆明了不愿为胡亥效命,甘心赴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己也不好让皇帝颜面折损,一时竟陷入纠结之中。
哎!张良此等人杰,若能为大秦所用,那该多好,只可惜……
接着,张良站起来,饱含着对女神的敬重,再次对着柳如烟深施一礼。
“悲莫悲兮生离别,乐莫乐兮新相知。张良告辞!”这一礼,也有着对过往一种释怀,一种决然的告别。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恭送张先生!”柳如烟心中极为难受,但为了顾全大局,也只好忍痛割爱。
“多谢!”说罢,张良便不再犹豫,昂首阔步地走出了后院。
那背影,简直如同一位慷慨赴死的无畏勇士,坚定地迈向未知的命运。
不一会儿,只听一声惨叫,随后天地间便归于沉寂。
無錯書吧这声惨叫仿佛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在场每个人的心上。
不多时,王离便提着带血的长剑和一只血乎乎的耳朵前来报告,示意首犯张良已然伏诛。
胡亥看了一眼,厌恶地摆摆手,命王离退下。
此刻,那群游侠方士看到这血淋淋的一幕,吓得更是面无人色。
他们平日里虽然个个豪情壮志,以侠义自居,但在真正的死亡面前,恐惧还是不可抑制地涌上心头。
徐贵的脸色更是苍白如纸,眼神中充满了惊恐,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心中暗暗叫苦:没想到今日竟落得如此下场,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卷入这场纷争。真是悔不当初啊!
那县尉曹参也是失魂落魄,目光呆滞。他知道,下一个就该轮到自己了。
尽管心中充满了悔恨和恐惧,悔恨自己当初为何鬼迷心窍,来蹚这趟浑水,但之前依然抱有一丝幻想,频频向萧何递眼色,希望这位昔日同僚能够为自己说两句好话,哪怕是将来做牛做马,也好过身首异处。
现在好了,鱼没摸到,自己倒成了砧板上的鱼,连张良都没能幸免,自己活下来的希望更是渺茫。
想到即将到来的惩罚,曹参后悔不迭,只能在心中不断祈祷,希望能有一线生机。
上天啊,求你给小的一条生路吧,我以后保证一定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或许是祈祷起了作用。
“萧何,将剩下的这些人火速押往砀山县城,并立即查办县令孙成。钦此!”
一脸不悦的胡亥沉声吩咐道,在他治下,决不允许孙成这种两面三刀的小人逍遥法外。
“诺!”
萧何立马领命,带领一千多名官兵,押解众人迅速离开。
不多时,院子便已清空大半,但沉郁的气氛依然笼罩在众人心头。
胡亥的心中此刻充满了矛盾和困惑,张良的话一直在他耳边萦绕,让他对大秦治下的郡县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难道大秦在自己的治下,真如张良所言,有那般不堪吗?
从刚刚登上皇帝宝座的意气风发,到现在短短几个月,便让人有些心力交瘁。
如果不是妖精姐姐一直在背后毫无保留地支持自己,让自己看到希望和未来,说不定自己早就放弃了。
一直以来,胡亥都认为自己从父皇接过大秦权杖,成为天下共主,大秦的统治坚如磐石。
然而,张良的话却如同一块石头,砸在他心中那片看似平静的湖水,激起千层浪。
现在看来,并非如此。胡亥开始认真思考。
百姓的日子,真如张良所言的那般不堪吗?若大秦郡县的现状当真如此,那我该如何是好?
我这个皇帝当得,真的称职吗?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些贪官污吏,便是自己所追求的道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一个地方的老鼠太多,往往取决于猫的态度。
看来,冯劫确实有些老了,抓不到老鼠了,有时间一定要听听妖精姐姐的意见。
哎,妖精姐姐就在身边,可是她允诺的这神仙日子,什么时候才有个盼头呢?
柳如烟此时也是有些闷闷不乐,自己费尽口舌,最终还是没有说服张良。
她的心中充满了挫败感。
一直以来都对自己的能力充满自信,认为凭借着自己的先知先觉,能够改变很多事情。
然而,这一次,她却失败了。
想着张良离去的情形,心中充满了遗憾。
柳如烟觉得自己有必要反思一下自己的行为,是不是自己太过自信了,还是自己的方法不对?
她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
世事无常,即便是有着先知先觉的能力,也不能什么事情都如已所料,按照自己的心情演绎。
正所谓神亦无能,在命运的面前,每个人都是如此的渺小。
柳如烟心中叹道,如今张良已然身死道消,难道我真的就无法改变这一切吗?
还是我在潜意识中顺从了胡亥的想法,不能坚持己见,那样的话,我的能力究竟存在多大的局限性?
如今萧何早已归顺朝廷,张良已死,曹参伏法,剩下的吕雉几人,差不多都已经归属于大汉公司,只要把公司运作好,让她们都一心想着自己的赚钱事业,谁还有时间去支持刘邦的造反大业?
至于周勃、王陵等人,如今已经无足轻重。
想到这里,柳如烟一时间竟然也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回归现实的道路依然道阻且长。
她曾经的目标是改变历史,为胡亥逆天改命。但眼下看来,一个张良都搞不定,还谈什么拯救大秦。
此刻的柳如烟,内心也感到无比的迷茫。
她不知道自己的努力是否有意义,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够改变胡亥的命运。
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心中满是失落。
就在几人心事重重之际,异变突生。
幽寂的院子宛如一幅静谧的画卷,被人猛然撕开一道口子,一个无比迅捷的身影突然从院子的角落里如闪电般激射而出。
速度之快,竟幻化成一道虚无缥缈的残影,让人的眼眸即便竭力捕捉也难以看清其具体形态。
那身影恰似一道狂暴的疾风,瞬间将院子里原本沉凝的氛围击得粉碎。
阳光清冷地洒落在地,却散发着刺骨的寒意,仿佛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呆若木鸡。
那道残影如离弦之箭直奔胡亥而去,目标明确而决绝。
手中的利刃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寒光,那光芒犹如死神的夺命镰刀,随时准备收割生命的脆弱花蕊。
“住手!”王离等人反应过来,立刻上前阻拦,他们的脸上露出极度紧张与焦灼之色,额角青筋暴起。
然而,刺客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快到让人感觉时间都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成冰。
他们刚刚迈出脚步,却发现根本来不及阻止刺客的行动,一种无力感瞬间涌上心头。
院子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紧张的氛围让人几乎无法呼吸,每一口空气都仿佛带着尖锐的刺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柳如烟突然出手。
从未学过防身之术的柳如烟,手中突然飞出一根粗如丝带的红绳,宛如九天玄女的轻纱,心念电转间便迅疾缠住了刺客的手腕,阻止了刺客进一步的行动。
刺客的动作一滞,回头狠狠地看了一眼柳如烟。那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安静得可怕。
众人这才看清,这刺客竟是那始终未曾露面的白发少年。
胡亥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脸色苍白如纸,他的眼中充满了惊恐与疑惑,心脏仿佛要跳出嗓子眼。
他不知道这个白发少年为什么要行刺于他,心中泛起无数的疑问,每一个问题都如沉重的石块压在心头。
柳如烟面色复杂,满是疑惑,看着白发少年,心中涌起无数的念头。
突然,那白发少年的嘴唇似乎动了动,紧接着,红绳之上便传来一丝轻颤,倏地便缩回柳如烟的手腕之间,那匕首也顺势落入柳如烟手中。
失去红绳束缚的白发少年,身影如乳燕投林般轻盈而迅疾,全然不顾周边人异样的目光,上前一把就抱住了胡亥,不顾一切地张开烈焰红唇,对着胡亥的脖子一口咬下。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比刚才还刺激,让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胡亥在内,都惊得目瞪口呆。
柳如烟也是一愣,猛地睁大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白发少年。
“江~江姑娘,你这是何意?”柳如烟的声音带着微微颤音,愤声问道。
姑娘?这白发刺客竟是女人?这个发现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震惊,空气仿佛更加凝重了几分。
被叫破身份的刺客一愣,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如同受惊的小蛇。但随即却婉尔一笑,一把松开胡亥,身形一拧,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的离去如此迅速,让人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院子里再次陷入了寂静,只有那紧张的氛围还未消散。
白发女子的出现,让原本就复杂的局势再次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柳如烟快步跑到胡亥身前,只见胡亥此刻竟然还傻愣愣地站在那里,面色苍白,呼吸急促。
那刺客来无影去无踪,速度之快让众人根本没有半点反应时间。
“妖精姐姐,这是怎么回事?”胡亥一把抓住柳如烟的手,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用力地摇晃着,拼命想从妖精姐姐那里得到答案。
“放心吧,弟弟,那人对你并无恶意,说不定只是想从弟弟身上借点东西。”柳如烟抽出手来,轻轻抚摸着胡亥脖子上四个细微的牙印。
还好,那牙印只是略微有些发红,渗出四处微微血迹,其他并无大碍。
听闻陛下没事,王离等人才如释重负。如果陛下出事,他们深知自己万死难辞其咎,除了自杀谢罪别无选择。
胡亥抹了抹头上的冷汗,再次抓紧妖精姐姐的手,就像一个受到惊吓的孩子,一刻也不敢分开。
现在的他谁也不信,就认准了柳如烟。
以那刺客的身手速度,王离、陈庆之等人根本无法阻挡,没有妖精姐姐出手,自己这条小命或许早就没了。
柳如烟无奈,只得任由胡亥胡闹。
“放心吧!弟弟不要害怕,那人只是条白蛇,且看那江姑娘下一步如何度劫。”柳如烟悄声附耳道。
度劫?
这是啥意思?
胡亥一脸懵逼,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妖精姐姐说得是什么。
柳如烟脸上露出来一丝难以捉摸的微笑,真是越来越离谱了,这个世界简直太好玩了。
当红线缠住那刺客的手腕,上面清晰地传出对方的心声心语。
“不要拦我,我江上雪没有恶意,只是想借人皇一滴鲜血做灵引,助我度劫,事后必有重谢!”
江上雪,这名字好熟悉啊!
该不会那个该死的贱人也穿越过来祸害大秦了吧?
不能吧?眼前这个江上雪不是人而是妖,难道真会穿越到后世成了自己的闺蜜兼情敌,这又是几个意思?
柳如烟心中暗自思忖,而看那红绳的粗细,丝毫不亚于胡亥,难道自己真的命中注定与那个贱人纠缠不休?
最终,柳如烟还是决定先静观其变,看看这个江上雪究竟要如何度劫。
而此时,距离客栈脚下不远处的那座悬崖峭壁上,一株千年古松突然传出沙沙的声响,紧接着,一只巨大的白色蛇头缓缓探出松枝,雪白的鳞片泛着白光。那高昂的巨大头颅上,一双狭长的蛇眼却透露出一丝恐惧和不安,鲜红的舌信不时伸缩着,似乎在期待什么。
这条白蟒正是化身白衣刺客的江上雪,她似乎在等待着时机,准备随时借助人皇鲜血的灵引,度过那至关重要的一劫。
胡亥,那可是真龙天子,说不定他的一滴鲜血真的能助我飞升度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