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淳于越哭天喊地的叫声时,胡亥身子略微停顿了一下,但随即转身离开,未做过多停留。

妖精姐姐说过,这种认死理的人,一旦得到认可,他会死心塌地地为你干事,根本无须画蛇添足。

现在的他,需要马不停蹄地去收拾另外一拨人。

这一点,胡亥没有任何抵触情绪。

早就想收拾他们了。

从小被欺负惯了的胡亥,心里憋着一口气,今天,要连本带利找回来。

渭阳宫。

大大小小数十座宫殿,里面住着一群帝国最特殊的人——公子高与众皇子。

这些大秦帝国的皇子皇孙,平日里无所事事,既不得参与朝堂之事,亦不得结私营党,整天只能混吃等死,如同一群被皇室圈养起来的畜牲。

当然也有例外,胡亥便是其中之一。

在渭阳宫主殿之中,此时更是灯火辉煌。

几十个皇子皇孙们加上几位未出阁的公主,正齐聚一堂,饮酒作乐,场面好不热闹。

不知是从哪里弄来的整箱整箱的大秦通宝,堆积如小山。数十箱西凤十年陈酿就随意散放在大殿的角落里。

各种精美的瓷器、酒具琳琅满目,在烛光中耀眼闪烁。

皇子皇孙们个个喝得面红耳赤,毫无顾忌地把玩这些精美的瓷器琉璃,酒酣耳热之际,甚至故意摔成粉碎,只为博美人一笑。

角落里,一个瘦弱的男孩,捡起一片摔碎的瓷器碎片,面露惋惜之色,同时也被那迷人的光泽深深吸引。

酒过三巡,乐声悠扬响起,一群身材婀娜的舞姬,脚踩旋律,身着艳丽的华服,开始鱼贯入场。

皇子们更是纵情欢笑,沉浸在奢华的氛围中,显然早已忘却了始皇帝才驾崩不久,众人尚在服丧期间不得欢娱的禁令。

觥筹交错,欢声笑语回荡在高高的穹顶之下。

那一盏盏华美的宫灯,洒下柔和而璀璨的光芒,映照出皇子们一个个醉意朦胧的脸庞。

桌上摆满了珍馐美味,精致的菜肴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美酒琼浆如同不要钱的白开水一般,撒得满地都是。

大殿里充斥着酒水的芳香,美食的肉香以及胭脂水粉独有的花香,混合成了一种特有的恶臭,直扑面门,令人作呕。

而此时,胡亥早已率领宗人府一众管事及大内侍卫,在门口已经足足伫立了一炷香的时间!

当老宗正实在看不下去,就要上前推门制止的当口,胡亥一把拉住了这个可以称之为叔爷的老头,凌厉的眼睛几乎透露出难以掩饰的杀机。

大殿之内,浑然不觉外面是什么情况的一众皇子们,有的慵懒地靠在美人身上,眼神迷离,嘴角挂着肆意的笑容;有的手持酒杯,高谈阔论,言语间尽是骄奢之气。

大小太监们忙前忙后,填杯换盏,服侍得殷勤周到。

舞姬们身着绚丽的服饰,翩翩起舞,那轻盈的身姿如同蝴蝶般在大殿中翻飞。

乐师们全神贯注地演奏着,悠扬的乐曲声仿佛能让人忘却世间的一切烦恼。

当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求富贵乡。

然而,谁曾料想,在这繁华的背后,却隐藏着巨大的生死危机。皇子公主们似乎忘记了,那个从小被他们欺负习惯的小老弟,如今已是主宰万千人生死的大秦皇帝。

胡亥眉头紧皱,眼中几乎喷出火来。

曾几何时,自己也曾经这样醉生梦死,但如今看来,是那么的可笑,那么的无知。

而大殿内,却依旧是歌舞升平,一派淫靡。

几个皇子手持酒杯,有的高声喧哗,有的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从话语里不难听出,全是对新皇的嘲讽和不愤。

这个小皇帝,据说是踩着太子扶苏的尸体上位。还不知从哪里弄来这么多好东西,隐藏在冷宫里从不示人。

若不是老三嬴逸偶尔路过冷宫,众人哪里知道胡亥这小杂种竟然暗藏了如此多的物资。

于是,几个皇子一商量,便带着一帮宫女太监,大摇大摆地闯入冷宫,见什么拿什么,喜欢什么糟蹋什么。

守护冷宫仓库的侍卫哪敢对皇子们有任何不敬,眼睁睁地看着众人拿的拿,抢的抢,一通打砸抢,然后带着东西扬长而去。

直到人都走了之后,管事的侍卫头目才想起来事关重大,赶紧慌慌张张跑来向胡亥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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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亥耐心地听完汇报,二话不说,所有守护冷宫的侍卫连同报信的侍卫长,全部砍头,一个不留。

这件事发生已是三天前,当时,柳如烟正在外面忙着采购各种物资,根本不曾知晓此事。

而胡亥也像没事人似的,该看书看书,该写字写字,闲着没事还看了好几集《猫和老鼠》。

短短几天功夫,胡亥的成熟速度几乎肉眼可见,这种从里到外散发出的帝王气息已经跃然纸上,压也压不住。

几十条人命正好成了二世祖皇帝成长道路上的磨刀石。

由于消息封锁,宫里宫外,没有走漏任何消息。

隐忍了整整三天,才借着说服淳于越的机会,顺便收拾起这帮蛀虫。

对付这群人,胡亥从不心慈手软。

原因无他,从小就互不顺眼,加之母妃死得早,若不是有父皇和赵高,恐怕自己早就被这群人欺负死了。

负手站在殿门之外,胡亥没来由地想到了妖精姐姐几天前讲过的一句话:“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之句,真是入木三分啊。

朕倒要看看,你们奢靡的日子还能持续多久。

外面,百姓们或许正在为生计苦苦挣扎,而这渭阳宫中的皇子公主们,却在醉生梦死中,肆无忌惮地挥霍着大秦帝国的财富。

可谁也不知道,他们以为无伤大雅的事情,在胡亥这位新君面前,简直就是触犯了逆鳞般的恐怖。

仿佛末日的钟声随时都可能敲响。

这帮二世祖们,此刻还依然沉迷于这抢劫带来的快感之中,短暂的享乐放纵,却不知命运的车轮正在悄然转动。

历史,仿佛又突然回归了原有的轨道,一场风暴或许即将来临。

沉重的气氛弥漫在殿外的空气中。

大殿内,三皇子嬴逸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拍了拍手,示意众人安静。首先开口:“胡亥这小杂种,居然换了一批守卫,说什么也不让兄弟们再入冷宫,这往后的日子大家肯定不好过喽。你我皆为先皇骨血,凭什么他一个老幺能坐上皇位,还占有那么多先皇留下的好东西?兄弟姐妹们,你们说是不是?”

“老三,慎言!”公子高坐在主位上,出言制止了公子逸。

“二哥,你怕什么?太子扶苏是嫡长子,他在位时我们争不过,也没那想法,可凭什么轮到胡亥上位,我嬴逸第一个不服!”

“三弟,你喝多了,家国大事,不得胡言!”公子高微微皱着眉头,脸上满是忧虑,心中却又带着几分不甘。

“我没有,都说长幼有序,难道二哥你心里就甘心居于人下?”

不甘心又如何,公子高暗中慨叹一口气,笑道:“莫言,喝酒!”

说罢,举起杯中酒,一饮而尽。

此时,排名十五的公子辉满不在乎地说道:“二哥,三哥,依我看不用管那么多。我感觉现在就很不错,如此良辰美酒,何不一醉解千愁,多安逸。”

只见他说完,懒散地抓过一名歌姬,抓起酒杯喝了一口,随即便嘴对嘴喂给歌姬,神态举止尽是对当下生活的贪恋。

也难怪,无论是谁上位,也轮不到他这位庶出的皇子,若非仗着有点小聪明,这场面也轮不到他插嘴。

八皇子公子朗皱了皱眉,接声道:“没错,辉说的不错,这胡亥再狠辣,也不至于断了咱们的荣华富贵。”他轻轻抚摸着自己的眯起来的几条女子用的丝巾小衣,嘴角露出一丝邪魅的笑容。

五皇子成荣也随声附和道:“就是,咱们可别瞎折腾,新皇登基已成事实,我们还是安安稳稳享受才是正道。”他把玩着手中的折扇,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

公子逸蔑视地看了看五皇子和八皇子,狂怒道:“你们几个懂什么,平时只知道吃喝玩乐,根本不知道现在这朝堂之上,胡亥几乎是一言九鼎。就连李斯、赵高、王翦将军等五位大臣,也是听话得很。又是取消赋税徭役,又是改革货币度量衡,这天天改来改去,长此以往,大秦必将入不敷出。到时朝廷没钱,我们哪里还有活路?”他来回踱步,眼神中透露出不安。

公子辉却不屑地说:“朝廷再没钱关我们何事?只要少不了我们的吃穿用度,谁愿意怎么改就怎么改。大不了我们就去搬空冷宫,他胡亥再不满,我们是兄长,他还能把我们怎样?”

公子高面沉如水,他只觉得这帮兄弟一个个十分可笑,胡亥这小子连公子扶苏都不放在眼里,收拾你们几个又岂在话下。

“各位兄弟,今时不同往日,我奉劝你们去面见陛下,对前日之事向陛下说明,求得原谅。为兄今日身体不适,就先告辞了。”说完,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公子逸摇摇晃晃一把拉住高,大着舌头说道:“二哥,难不成你怕了胡亥?我呸,让我向他道歉,想都别想!我是他三哥,他做弟弟的有好东西不想着来孝敬我们,还让我们费劲费力自己去拿,有他这样做皇帝的吗?”

“就是!胡亥也太不像话了,整天就知道在先王殿,陪着一堆灵位装神弄鬼,也不知他怎么想的!”说话的是公子辉。

“十五叔,我觉得你们偷拿胡亥叔叔的东西,这件事做得不对,应该向皇帝叔叔道歉!”就在此时,一个怯怯的声音从角落里响起来。

众人均是一愣,连公子高也停下脚步,扭头看向角落里的那个说话之人。

“子婴?”

“啪!”借着酒劲,公子逸松开高的胳膊,快速走到子婴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

众人均是一愣,皆停下酒杯,转头望去。

却听公子逸高声骂道:“子婴,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难道你就没想过你死去的父亲?扶苏怎么养出来你这个废物!”

除了公子高,众皇子也是纷纷指责子婴,一时间群情激动,大有把小子婴活吞了的架势。

“不许打小侄儿!”这时,一个更粉嫩的声音站出来,跑过去拦在子婴身前,张开小胳膊护住子婴。

公主馨。

始皇帝最小的公主,年仅七岁。

“小丫头片子,滚一边去!”

有些恼羞成怒的公子逸一把抓起小姑娘,扔到一边,看得众人纷纷皱眉。

小萝莉公主吓得哇哇大哭,被子婴一把搂在怀里,后者怒视着公子逸,一句话不说。

“怎么?不服气,你父亲本是太子,平时大家都让着你。现在你父亲被胡亥逼死了,大秦江山危在旦夕。你不想着为父报仇,却来指责我们,真是没良心。”公子逸眯起眼睛,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狠戾,满不在乎地盯着小子婴。

公子辉站在一边,冷言道:“诸位,今日大家聚在一起,若再不思良策,任凭胡亥赵高祸乱朝纲,恐国将不国。到时我们大家谁都别想好过!”

公子嬴逸转过身,冲着公子辉竖了个大拇指,又对一旁沉声不语的公子高问道:“公子高,我问你,你说我们该怎么办?难道我们就这将这样坐以待毙?”

公子高一摆手,语气坚定地说:“你们在谋划什么,与我无关。我只是奉劝你们,千万不要铤而走险,否则后悔的是你们。”

“那当如何?我们愿奉公子高为主,为大秦未来挺身而出,趁新皇登基未稳,如此这般!”说罢,公子逸竟然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吓得众人竟好几个瘫倒在地。

“公子逸!你想干什么?胡亥再不济那也是兄弟,兄弟如手足,你竟然如此大逆不道,你想让大家跟你一起死吗?”公子高大声怒斥,愤然起身,扭头就走。

就在此时,门被推开,胡亥笑呵呵地走了进来,一把拦住公子高。

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二哥说得不错!兄弟如手足,朕也深以为然!”

“陛下!”公子高见到胡亥,愣了片刻,才赶忙下跪行礼。

却被胡亥一把拉住,“二哥且慢走,何不陪朕看一场手足情深的大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