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还是有些遗憾的！”
正当秦始皇感慨之时，柳如烟小声嘀咕了一句，不温不火地泼了半瓢冷水。
“此话何意！”谁知这句话恰巧被秦始皇听到，秦始皇眉头一蹙，不悦问道。
無錯書吧不管有意无意，总之，柳如烟的目的达到了，她就是想让秦始皇听到。
柳如烟毫不避讳地直视秦始皇，虽心中敬佩，可有些话如鲠在喉，不吐不快，该说还是得说。“陛下，您的雄才大略着实令人敬仰，但依小女子之见，仍存缺憾！”
“缺憾？此话怎解？难道您是指责朕焚书坑儒之事？”
“非也，焚书只为统一思想，回归正统。至于坑儒之事，恕小女子直言，该坑！”
“噢？说来听听！”秦始皇顿时来了兴致，饶有深意地看了柳如烟一眼。
“那些儒生，目光短浅，只知妄议朝政，却拿不出造福民生、有益社稷的法子，在小女子眼中，他们不过是国家的蛀虫，只会拖社会进步的后腿，这种浑身充斥负能量的狂生不坑杀，留着有何用？”
“甚善，未曾想，数千年后，竟有一女子懂朕！该赏！”
“陛下，您先莫急着赏赐，先听我把话说完，我所指的缺憾，远的不提，就说您最为在意的统一文字、货币、度量衡这三件事，在我这后世人看来，存在诸多疏漏。”
“疏漏？朕不以为然，无规矩不成方圆，朕令天下共用一种文字、一种货币，车同轨书同文，何来疏漏之说？”
“陛下，您觉得小篆文字好写吗？”柳如烟冷不防来了这么一句。
简简单单一句问话，竟让秦始皇哑口无言。
的确，小篆文字诚然好看，可书写起来着实麻烦。
“陛下，我知晓您的本意是开启民智，让更多人能够识文断字，可篆书书写难度过大，比如日常书写的‘山’字，用三座大山来写，看上去美观，却实用性欠佳，如今的简化字仅需三笔就能写完。又如您生前常用的传国玉玺，上面‘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字，不知多少笔画，还是鸟虫篆，除了专业人士，有几人能够认得，又有几人能够正确书写？”
“……”始皇帝罕有地被问住，一时无言以对。
“再说这货币，陛下，您这儿有秦半两吗？”
“自然有，朕废除燕魏韩之布币，齐赵刀币，楚国蚁钱，统一改用秦半两，何错之有？”说罢，秦始皇一指旁边的大木箱，示意她自己去取。
柳如烟跑过去一看，确实，满满当当好几箱子秦半两，大小不一。
柳如烟随意抓起几枚，回到秦始皇身边，对始皇帝笑道：“陛下，这秦半两取意天圆地方，没错！暗合天意，明示正统。但您瞧瞧这模样也太丑了吧？大的大，小的小，毫无统一标准，况且这还是您地宫里精挑细选的货币，民间流通的更是参差不齐，品相惨不忍睹！”
始皇帝张嘴欲反驳，却无话可说，张了张嘴没出声，只能干瞪着眼生闷气。
平素这秦半两他几乎未曾见过，这能怪朕吗？
柳如烟用眼角余光瞄着秦始皇，心中暗笑，这小老头，还挺好面子！
“陛下，货币乃国家发行最为重要、最为基础的权力象征，是经济流通的必然产物。您统一货币，初衷甚善，但您定然未曾参与具体实际核验，直接致使货币质量良莠不齐。再说这半两，据传是李斯丞相的手书，字写得不错，可半两算什么？铢、两、斤代表的是重量单位，并非货币单位。依我所处的现代社会，国家一年的GDP也就是国内生产总值为180万亿元，按照购买力折算成秦半两大致60万亿枚，陛下您能想象60万亿是何概念吗？”
秦始皇目瞪口呆，两眼发直，他着实不知60万亿是何概念，未曾想自己死后一缕残魂还要遭受此等冲击，饶是心志坚毅如他，也有些灰心丧气。
“最后谈谈这度量衡！”
“还有？罢了，莫要再说了！”秦始皇终究忍受不住心灵的打击，出言制止了柳如烟继续说下去的举动，他唯恐再说下去，自己会再死一回。
“陛下，对不起！小女子好不容易见到传说中的您，一时激动竟忘了身份，向您道歉可以吗？孔圣人说过，闻过则喜，您不会怪我口无遮拦吧？”
“不……不怪！朕受教了，这些事，朕确实未曾考虑周全！”秦始皇终于放下架子，很坦诚地承认了失误。
“陛下，其实您做得已然足够出色，您的功绩早已超越三皇五帝，就连您的始皇陵当下也是一个传奇，至今吸引着无数后人前往参观祭拜。”柳如烟适时地转换了话题，她觉得面对秦始皇，忽然有许多话想说，就如同和自己的父亲一般轻松自在。
而且她发现，自己居然如此能言善辩，给几个巴掌而后再递上一颗甜枣，玩得得心应手！
秦始皇微微扬起下巴，露出一丝难得的骄傲之色，“朕之皇陵，乃朕的万世之基。其中蕴含着朕的无上威严，断不可小觑。”
柳如烟环顾四周，故意轻声说道，“陛下，您可知在您之后，共有四百多位皇帝，保存完整的皇陵至今尚存几座？”
“嗯？朕之身后事，自是不知！汝为何有此一问？”
“陛下，我告知您，除了光武帝刘秀陵和成吉思汗陵，其余几乎皆被盗墓贼染指！”
“你说什么？朕的骊山皇陵被盗掘了，不可能！”一听到自己的皇陵被盗，秦始皇当即怒发冲冠，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差点把柳如烟吓得瘫倒。
“陛下~陛下您消消气，容我慢慢告知您。我说的被盗和盗掘是两个概念。光武帝刘秀陵未被盗是因其在黄河之下，无法盗掘。成吉思汗陵因不树不封，至今未被发现，所以未曾被盗。现今之世，能够留存下来的除了您的始皇陵，唯有后世的大唐乾陵以及明十二陵未被盗掘，其余基本十陵九空，连胡亥那般小的陵墓都未能幸免，当真可悲可叹。”
“世上竟有此等违背人伦之事，可见人心不古！后世之人亦非皆为良善之辈，亦有宵小之徒，该杀！”
“唉！”柳如烟叹了口气，接着道：“是啊，财帛动人心，乱世出盗贼。大部分盗墓行径皆出自王朝更替的乱世，盛世极少！您说这些帝王将相费尽心思耗费无数人力物力财力，最后全都便宜了盗墓贼，只落得尸骨无存，魂无所归，您说这是何苦呢？”
“呼！”秦始皇长舒一口气，“还好朕的陵墓尚存，否则朕死不瞑目。”
“对呀！据我所知，您的始皇陵曾遭遇过三次大规模的盗掘，均无果而终，不知其中究竟藏着何种玄机？”
秦始皇神秘一笑，“此乃朕之秘密，不可为外人道也。但汝既已至此，便让你知晓一二。你可知这皇陵之中，不仅有无数珍宝，更有朕的十万兵马俑士，日夜守护着朕的安宁，外人岂敢觊觎？”
柳如烟故作惊叹之态，夸张地说道，“陛下，您的兵马俑着实令人震撼。它们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能活过来，甚是壮观，前年我还去参观过。”
秦始皇露出一丝自豪之色，“那是自然。朕之兵马俑，乃天下之杰作。它们将永远守护着朕，守护我大秦的荣耀。”
“可惜啊，它们守护不了您的陵墓。再过几年，您的兵马俑便被楚国项燕之子项羽全部毁坏，还有您的阿房宫，都被他一把火烧光了，实在可惜！”
“大胆项氏狂徒，竟敢辱我心血，着实可恨！朕若重生，定然灭其九族！”闻听此言，始皇帝再次怒火中烧，恨得咬牙切齿。
看着这位千古一帝，虽已至生命尽头，却依旧散发着威严与霸气，当真一言九鼎。
“所以，小女子才不忍胡亥殿下胡作非为，听信赵高谗言，祸害大秦江山社稷，连累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故而才擅自做主，想要帮助胡亥殿下扭转乾坤。不得已行非常之事，还望陛下见谅。\"
“这无妨，胡亥吾儿确为朕之钦定，公子扶苏与高虽年长许多，但并非明君之材，朕不喜！胡亥此子纯孝，但行事乖张，似我又非我，只可惜朕所托非人，今后若此子倒行逆施，汝可代朕严加责罚。”
柳如烟眼睛一亮，费了好大功夫，终于好戏开场了。
秦始皇似乎并未留意到柳家小姑娘脸上期待的神情，仍自顾自说道：“朕手中尚存两把上古神剑，一把威道之剑太阿，一把天子之剑承影，你任选一把，均可代朕行走世间，见此物如朕亲临，胡亥之下，生杀予夺，皆随你意。”
不会吧？又要送我镇国神器，我怎么拿出来变现啊？哪怕送我几个坛坛罐罐也好啊，如今唯一敢拿得出手的就是几枚秦半两，那也值不了几个钱呀？
见柳如烟面露难色，秦始皇以为对方在推脱，便笑道：“这两把神剑皆是朕的心爱之物，莫非你想两把都要？\"
“不不不，陛下，按常理长者赐不可辞，可我若拿了您墓中之物，无凭无据，届时若用来示人，还不被当成盗墓贼抓起来啊？”
“呵呵，无妨，朕这就拟一道密旨，说明此事！”说罢，转身回到宝座，提起狼毫，凝聚魄力，刷刷几笔，在早已盖有传国玉玺的空白圣旨上瞬间拟就一道旨意，始皇帝看了两眼似乎甚是满意，转头交给柳如烟。
两人的目光相互注视，仿佛穿越了千年的时光，连接起了两个不同的时代。
这让柳如烟一下子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柳学城，在临死之前，父亲就是这般不舍地注视着自己。
“选择哪把剑，朕的时间不多了！”说罢，秦始皇抓起两把剑，威严的语气似乎有些急切，双剑交叉递到柳如烟身前。
“陛下，不要！”见秦始皇的身影逐渐变得愈发虚幻，柳如烟竟不知所措，想上前阻拦却又无法挪动分毫。
“选！”一个字，重若千钧。
“那我选太阿！”柳如烟只得依从，随意选了一把太阿剑。
“太阿剑，威道之剑，足可震慑君臣，不错，小姑娘有眼光！”秦始皇赞许地点点头，抬手将太阿剑连同剑鞘一起扔给了柳如烟。
柳如烟怀抱圣旨，静静地看着秦始皇越发模糊的面容，心中满是感慨与心酸，渐渐地，那身影似乎与父亲柳学诚越发相像。
当太阿之剑交到自己手里，柳如烟扑通一下便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柳家小女子，莫要悲伤，朕今日已过五七之数，全凭一口执念才与你相见，再有一刻钟朕就要魂归天外，朕生前追求的所谓长生不老，看起来荒唐至极，不知后世史书又敢如何嘲笑朕之愚昧！“
“陛下，没人敢嘲笑您。刚才对您的功过评说，如烟还是多半基于我父亲柳学诚的观点。您不知，小女子的父亲柳学诚最崇拜的就是您！\"
“噢，多谢！”始皇帝淡然回应。
“父亲死前，曾经多次带我去骊山参观您的兵马俑，还给我讲了许多关于您的事迹。他说您对华夏的热爱已远远超越了时空界限，完全可以用大爱无疆来形容。尤其是那句‘嬴氏可灭，大秦可亡，但我华夏不可欺！’此等豪情，定当永载史册。只可惜，百年前的华夏让一个叫慈禧的蛮族女人祸害了几十年，导致中华民族落后了近百年，最近几十年才刚刚好转，但仍然到处有外敌虎视眈眈，他们亡我华夏之心始终不死。父亲还曾经给您烧过一张世界地图，说当时如果您看到这张地图，就一定不会让华夏民族遭受那样的耻辱！”柳如烟轻声诉说，似在喃喃自语，又似说给秦始皇听，以及父亲柳学诚。
秦始皇微微眯起双眸，眼神中流露出一缕复杂的情愫，长叹一声言道：“朕一生只为华夏一统，虽天不假年，稍留遗憾，然余心纵九死亦犹未悔，朕无怨亦无恨。近日见汝对胡亥吾儿秉持大义，知汝有助我大秦之宏志，朕心甚安。”
柳如烟赶忙跪下磕头，她深知秦始皇这是在交代后事，遂恭谨地说道：“陛下，小女子对大秦、对华夏亦是满怀崇仰之情。胡亥殿下尚幼，虽顽皮却亦存善良之心，小女子愿尽微薄之力，为大秦之昌盛而奋力，祈望不负陛下所托。”
秦始皇轻吁一声：“朕已知晓。柳如烟，朕有几句言语交代于你。”
柳如烟抬起头，目光坚毅地望着秦始皇。“陛下请言，小女子必铭记于心。”
秦始皇缓缓道来：“其一，华夏乃吾之根基，无论何时何地，皆不可忘却。华夏之魂不灭，朕之精神永在。其二，胡亥年少轻狂，念其尚未铸成大错，朕望汝助他改过自新，引其归入正途。其三，朕观汝红鸾星动，想必尚未婚配，若亥儿有幸，望汝成全。”
柳如烟刚欲点头回应，却猛地反应过来，忙改口道：“陛下放心，前两项小女子定不辜负陛下嘱托。不论道路何等艰难，小女子都会为了陛下遗愿竭力奋进，也会尽力协助胡亥陛下清除障碍，只是小女子乃后世之人，无论怎样也无法达成陛下三愿，望陛下收回成命。”
“一切皆有可为！朕要归天了。”秦始皇绽出一丝欣慰满足的笑靥，随后，他的身影开始变得朦胧。
柳如烟泪如泉涌，朝着秦始皇即将消逝的身影深深叩拜，心中满是不舍。
此刻，秦始皇的身影愈发迷离，他的目光紧紧锁住柳如烟，声音虽虚弱却依旧透着坚毅。
“朕虽壮志未酬，但此生无悔入华夏，若有来生，必率百万虎贲之师，踏平四方蛮夷，为华夏缔造一个朗朗盛世乾坤。”
言罢，秦始皇的气息渐趋微弱，那伟岸的身影仿佛定格于这神秘的空间。
柳如烟哭着跪着，心中激荡，望着始皇帝那岿然不动的身影，心中焦急万分。
突然，一个念头福至心灵般划过脑海，柳如烟灵机一动，急忙上前一步，神色郑重急促，对始皇帝大声叫道
“陛下，且慢，小女子还有一事相告。当初小女子曾死而复生，历经一番奇异之事。”
始皇帝艰难抬眸，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却已不能回话。
柳如烟赶忙接着说道：“陛下请看，您眼前的这尊青铜大鼎，是它救了我，小女子大胆恳请陛下魂魄暂时委身其中，说不定可在大鼎之中慢慢休养生息，这是我想到唯一可以救您的法子，不知陛下可否一试？”
始皇帝的目光艰难地凝视着那尊青铜大鼎，陷入了沉思。片刻后，强提最后一口气缓缓开口道：“汝所言之事，当真奇异。但朕之身躯，已至油尽灯枯，若真有一线生机，朕亦愿一试。”
柳如烟眼中露出喜色，连忙再次说道：“陛下，大鼎神秘莫测，说不定真能为陛下提供一处灵魂安居之所。小女子也希望陛下能亲眼见证我和胡亥殿下，携手众人建设富强大秦。”
始皇帝微微点头，脸上露出一抹欣慰之色。随后，身体便化作一缕英魂飘然飞出，缓缓融入那青铜大鼎之中。
柳如烟静静地看着大鼎，心中满是敬畏与期待。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肩负起了更为重大的责任，不仅要为建设大秦而努力，还要守护好始皇帝的英魂，让他有朝一日，能亲眼看到华夏的辉煌。
当柳如烟缓缓站起身时，大鼎再次化作青玉葫芦飞入手腕之上，意念闪过，整个人再次进入穿梭空间。
只是此刻，她的眼神变得无比坚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