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将尸体运回官邸,请仵作进一步验尸后,楚浩便和严乐安换上常服,向醉仙楼而去。
醉仙楼是宁阳县名头最显的勾栏,故尔门槛的存在也筛选掉了部分人,这倒不是有着什么硬性规定,而是醉仙楼的打底消费便是三钱银子。
若是睡姑娘,还得在往上加上一加。
三钱银子在宁阳县相当于普通百姓一两月的收入,还得是殷实家庭……
因此能在醉仙楼消费的客人,大抵是些官员、豪绅巨贾、读书人、武者乃至修行者。
“大人,要不还是您进去吧,卑职……卑职实在难以忍受这种烟花之地!”穿过集市来到醉仙楼外,严乐安看着罗裙半解的窈窕女子,顿时就升起了退怯,不敢继续向前。
楚浩失笑:“严捕快可是觉得开桌钱太贵?”
“没有!”严乐安涨红着脸说道:“卑职只是觉得这种伤风败俗的地方,实在不是我等官府中人所能涉及,有辱名声,夫人最恶这类人!”
原来是惧内……
楚浩暗想,抬手指向路边摊位贩卖的青桔:“严不捕若是有心,可以买些青桔来吃,这东西味冲奇酸,想来会很符合尊夫人的口味。”
严乐安望去,盯着堆满箩筐的青溜溜果实陷入了长久沉思。
片刻后,他呼出口气,懊恼的猛拍大腿:“瞧我这脑子,怎么就忘记了夫人喜爱青桔,这真是……真是不该!”
楚浩拍拍他肩膀:“严捕快既能醒悟,想来尊夫人收到礼物后,必定开怀大喜。”
男人嘛,总有些猎奇心理。
即使严乐安一根筋,认死理,但也不代表他不在此例当中,除非是在大事大非上。
“不急,眼下还是查案要紧。毕竟身在其位,就要谋其事,怎能因讨夫人欢心,便耽误了正事?”被点醒的严乐安义正神色坦然,义正言辞道:“何况此处乃三教九流汇聚之地,又牵扯命案,卑职实在不放心大人独自进去。”
“真是活到老,学到老,吾乃严捕快之师也……”楚浩心中感慨一声,带着严乐安继续向前,在脑海筛选着死者最有可能光顾的姑娘。
两人穿过长长走廊,最后在一座院子外停了下来。上书:梅影小筑。
而小筑院门则是敞开,左右两侧悬挂着两盏红灯笼,院子内有一株梅树,大概存在术法,在夏日枝头都点缀着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一位十五六七岁的门房小伙守在门口,带有审视的目光看着楚浩和严乐安。
“在下南郡楚风,久闻梅竹姑娘大名,特来拜访。”楚浩学着文人作稽,客客气气的与门房说着,直接将严乐安归咎到了仆从一类。
梅影小筑是梅竹花魁的住所。
这里的开桌费高达八钱银子,若非公费报销,他还真没底气来这里。
醉仙楼的花魁共有四位,分为春夏秋冬,根据品、韵、才、色进行划分,而梅竹姑娘各有兼备,乃花魁之首。
“八钱银子。”
见惯了大场面的门房态度冷漠,抬手就收下了楚浩银子,让他两人进入了院子。
楚浩心中一喜。院子里的欢笑和丝竹声入耳,说明打围已经开始,但门房依旧让他们入内,说明这不是有人包场,而是收的散客。
出来玩,都有潜默化的规矩。
若是包场,那么今日注定不能从名声最大的梅竹姑娘查起,若是散客,则是任由他们进进出出,方便行事。
“大人,稍后我等该要从何查起?”走在院中,严乐安低声询问。
他们是乔装查案,不便提人审问和直接打听,以免打草惊蛇,让案情复杂化。再加上勾栏这种烟花场所,鱼龙混杂,一时疏忽,说不定会麻烦上身。
“咱们放开手脚玩就成了,别想太多。”楚浩留意院内环境,笑着回答。
“是。”
……
梅影小筑招待客人的地方在一楼,面朝院子的拱门敞开,有屏风和薄薄的丝绸帘子用来遮掩视线。
在屋内,有二十几位客人坐在案几后,正饮酒谈笑。
屋子四角都盛放着堆满冰块的铜盆,用来驱散闷热的气息。
一位婢女领着楚浩和严乐安进来,众人纷纷扭头,看着这位穿着素青长袍,体态修长的年轻人,以及他身后的灰衣中年男子。
楚浩含笑,朝众人作稽:“在下南郡楚风,见过各位兄长。”
严乐安谨记交代,扮演着自己新的角色。
在场众人,既有锦衣华服的豪绅;也有坦胸露乳,豪放的武者,身份寻常。
他们对于楚浩的见礼,有不甚在意者,有打量审视者,有含笑回礼者。但却不见有书生出没。
“看来秋闱在即,读书人终于舍得放下风花雪月了……若换做以往,凭梅竹姑娘的身段名气,这里铁定是会被包场……”
楚浩带着严乐安坦然入座,目光始终落在充当席纠的花魁梅竹身上。
她眉目含春,目转流离间,恰如一汪春水。香姿五色,神韵天成,芊芊细腰堪堪盈盈一握。
这女人真的很奈斯啊!
算是阅女无数的楚浩也被惊艳到了。
单从五官来说,这位花魁娘子毫不逊色前世那些美颜后的明星网红们,在此世记忆中,也就县尊的六姨太相当。
但论气质,这位花魁娘子又具备大家闺秀的气度和文雅;论穿着,她有着这个时代女性也就敢在闺房中穿一穿的贴肤薄裙。
香肩半露,脖颈细腻修长,裹胸若隐若现,有沟壑显现。
“有沟必火,难怪能够当属宁阳县花魁之最。”楚浩心底赞叹,眼珠子瞪的老圆。
梅竹姑娘充当的席纠身份,也叫行令官,负责主持行酒令,属于气氛担当,而且这个活的要求也不低,不但需要貌美如花,还须得具备极高文学素养。
严乐安是个粗人,懂不得梅竹姑娘所弹曲子,只觉好听极了,那曼妙身段,更是勾得他邪火上窜,不住饮酒,靠那一丝清凉镇压。
忽地,琴音消失,众人一阵怅然若失。
届时有婢女捧着卷轴走来,悬挂在了一侧:“琴止联悬,还是老规矩,烦请诸位郎君一观上联。”
对对子……楚浩心思泛动,弹琴、对对子、饮诗这都是应对读书人那一套,用在今日,看来梅竹姑娘无心接客啊。
他扫过在场众人神色,发现大都盯着上联冥思苦想,除了少许有幕僚跟随或读过书的武者老神在。
無錯書吧“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下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好对子,好对子,哈哈哈,梅竹姑娘且听小生下联。”
楚浩左侧蓝衣青年饮下酒水一展金属折扇,起身在案几前方踱步笑道:“印月井,印月影,印月井中印月影,月井万年,月影万年。”
梅竹姑娘轻轻颔首,抬了抬手边小旗,对着下联一顿点评吹捧。
蓝衣青年脸上笑容扩大,颇为受用。
而这便是席纠为何须得不俗文学底蕴的缘由,没点水平,即使想拍马屁都拍不出来,尤其对达官贵人最为合适。
楚浩撇撇嘴,觉得有落俗套。这时,点评过后姿容绝色的花魁娘子,一双隐隐妙目落在了他身上。
酒席上的众人也随之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