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我们没有!”

牛菜娥第一个崩溃了,她扑通一声就想跪下,被旁边反应过来的老头子一把拉住。

“同志!警察同志!”

一直装聋作哑的老头子,此刻再也坐不住了,他颤巍巍地站起身,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误会!天大的误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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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们抢的!”

马土金也急了,指着马大成大吼,“是他!是老三!他孝顺,自愿把粮食拿出来孝敬爹娘,给我们全家一起吃的!”

“对对对!”马土银也疯狂点头,“是他自愿的!我们可没逼他!”

一瞬间,所有的锅,又甩到了马大成身上。

里屋,陈红的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然而,李乡书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波澜。

他只是合上笔记本,将冰冷的目光,转向了那个被所有人当成挡箭牌的男人。

“马大成。”

李乡书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仿佛在执行公务。

“我现在以县公安局办案人员的身份,正式向你问询。他们所说,是否属实?”

“你是否,自愿将李家送来的二十斤棒子面和五斤猪肉,无偿分享给牛菜娥、马土金、马土银等人食用?”

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聚焦在马大成身上。

牛菜娥用一种哀求又带着威胁的眼神看着他。

马家兄弟俩则死死地盯着他,仿佛他要是敢说一个“不”字,就要扑上来吃了他。

马大成看着他们,又看了看身旁满脸泪水、死死抓着他衣角的妻子李秀琴。

他犹豫了,四十年的懦弱和顺从,在这一刻又一次冒了头。

就在他嘴唇翕动,快要说出那句违心的话时——

“不是!”

一声尖锐的、带着哭腔的女声,撕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是李秀琴!

她冲了出来,挡在丈夫面前,通红的眼睛死死瞪着牛菜娥,积压了半辈子的怨恨和愤怒,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不是自愿的!”

“我把粮食交给娘,是让她替我们‘保管’!我求她,每天给小远匀一碗米糊糊就行!可她呢?她转手就把肉炖了给大哥二哥下酒!棒子面烙成饼,喂饱了她那几个宝贝孙子!”

“小远饿得啃树皮,她看见了,还骂她是赔钱货,说女娃子吃那么饱干什么!”

李秀琴指着牛菜娥,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子,将牛家人那层虚伪的皮,剥得干干净净!

真相大白。

所有的谎言,在这一刻,都成了笑话。

李乡书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重新打开笔记本。

“原来不是侵占,是偷窃。性质更严重了。”他看着面如死灰的牛家三口,“走吧,别浪费时间了。”

“不——!”

这一次,牛菜娥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她再也顾不上什么脸面,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手脚并用地爬向马大成,一把抱住他的大腿。

“大成!我的儿啊!娘错了!娘真的错了!”

她嚎啕大哭,鼻涕眼泪糊了满脸。

“你快跟乡书说说!都是一家人,别抓你娘啊!粮食!粮食我全都还给你!一粒都不少!”

马土金和马土银也吓傻了,再没有了刚才的嚣张。两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马大成不住地磕头。

“三弟!我们错了!我们是畜生!你饶了我们这一回吧!”

“你要是让警察把我们抓走了,你爹娘怎么办?这个家就散了啊!”

此情此景,何其讽刺。

刚才还逼着他净身出户的一家人,此刻,却跪在他脚下,苦苦哀求他维系这个“家”。

马大成低着头,看着脚下哭天抢地的母亲,看着磕头如捣蒜的两个亲哥哥。

他脸上,没有一丝动容。

那颗被伤透了的心,已经冷了,硬了。

他缓缓地,抬起脚,将母亲那双枯瘦的手,从自己腿上挣脱开。

全场,瞬间安静。

所有人都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宣判。

马大成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眼前这群所谓的“亲人”,最后,落在了李乡书的脸上。

他深吸一口气,用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的、冷静的语气,缓缓开口。

“乡书,你先别记。”

他顿了顿,目光重新回到他那瘫在地上的母亲身上。

“让我跟他们谈谈,可以。”

牛菜娥和马家兄弟眼中瞬间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然而,马大成的下一句话,却让他们的心,直接沉入了谷底。

“但是,我有三个条件。”

牛菜娥和马家兄弟脸上的狂喜瞬间僵住,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安和惶恐。

他们看着马大成,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毒和不甘。

“第一个条件,”马大成的声音依旧平静,但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

“分家已定,明年开春,我需要在村东头那块宅基地上盖新房。我需要你们兄弟俩,马土金、马土银,来帮我盖房子!盖完为止!”

“什么?!”马土金和马土银异口同声地惊呼出声,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三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马土金第一个跳了起来,指着马大成,像是受到了天大的侮辱。

“我们答应你分家,已经是看在爹娘和乡书的面子上了!现在还要我们给你盖房子?你当我们是什么?免费长工吗?”

“就是!”

马土银也跟着叫嚣起来,眼睛里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房子是你自己要盖的,地基也是你批下来的,凭什么要我们出力?咱们是分家,不是卖身!”

牛菜娥也趁机煽风点火。

“对!马大成!你个没良心的!你这是想把我们老马家最后的劳力都榨干了,好让你自己过舒坦日子是吧?我告诉你,门都没有!除非我死了!”

马大成看着他们气急败坏的样子,心中那点仅存的对亲情的期待,彻底化为乌有。

他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没有说话。

李乡书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手里把玩着那支钢笔,眼神锐利如鹰。

“怎么?不愿意?”

马大成缓缓开口,语气带着一丝讥讽,“不愿意也没关系。乡书,麻烦你把刚才记录的,关于粮食的部分,念给他们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