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陈红的震惊
李乡书推开家门,屋内,母亲陈红与两个妹妹,正满心焦急地等候着他。
李秀秀率先冲上前去:“哥!你是否安然无恙?吴叔可曾刁难你?”
陈红亦站起身来,神情紧张地注视着他:“乡书,究竟发生了何事?”
李乡书反手关上房门,脸上浮现出一抹灿烂的笑容。
他先是将张主任给予奖励的那张五元纸币拍在桌上:“妈,这是街道办对我的嘉奖!”
“嘉奖?”陈红和李秀秀皆愣住了。
“嗯,前天……我救了一个小姑娘。”
李乡书简略地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当然,隐去了遭遇特务以及与之搏斗的惊险情节,仅称是见义勇为之举。
無錯書吧即便如此,仍把陈红吓得不轻,她拉着李乡书上上下下仔细检查了好几遍,确定他四肢健全才放下心来。
然而,当她的目光落在那张崭新的五元纸币上时,呼吸还是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
五元钱!这绝非一笔小数目!
“这……就给了五元?”
李乡书微微一笑,将那个沉甸甸的报纸卷放置在桌上:“妈,这还有人家家属给予的慰问金。”
陈红满怀疑惑地拿起报纸卷,入手的重量让她心中一惊。
她小心翼翼地解开外面捆扎的细麻绳,将报纸摊开。
刹那间,屋内的三个人,呼吸同时停滞了。
报纸里既没有零钱,也没有粮票,仅有一沓整齐有序、崭新挺括的纸币。
大黑拾!陈红的手开始颤抖,她颤抖着伸出手指,一张一张地数着。
“一……二……三……”
她的声音仿佛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带着哭腔以及难以置信的颤音。
“……九……十!”
整整十张!
十张大黑拾,那便是……一百元钱!
一百元钱!在这个月工资普遍仅二三十元、一分钱都要精打细算的年代,这是一笔足以让人神经崩溃的巨款。
陈红瘫坐在那里,先是哭泣了半晌,接着又笑了半晌,整个人仿若陷入魔怔一般。
李乡书并未打扰她,他深知,母亲心中积攒了太多的苦难与泪水,需要一次彻底的宣泄。
许久之后,陈红才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眼神瞬间变得极为警惕,宛如一头护崽的母狼。
她一把将桌上的十张大黑拾,和那张五元纸币揽入怀中,然后压低声音,厉声对两个女儿说道。
“今日之事,谁都不许外传!一个字都不能透露!倘若让院里的那些人知晓了,咱们家便永无宁日了!记住了吗?”
“记住了!”李秀秀和李文文被母亲这副模样吓得够呛,如同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
陈红这才稍稍安心,她环顾四周,这间四处透风的破旧屋子,似乎没有一处是安全的。
她抱着那笔钱,在屋内来回踱步,最终,她的目光落在了床头那个破旧的木箱子上。
她打开箱子,将里面几件打了补丁的旧衣服尽数掏了出来,然后掀开箱子底部那层已经磨得发亮的衬布,露出了下面的木板。
她用指甲抠了许久,才从一条缝隙中,抠起一块活动的木板。
木板下方,是一个小小的暗格。
里面躺着一张泛黄的烈士证明,一枚褪色的纪念章,还有几张皱巴巴的零钱——那是这个家最后的积蓄。
陈红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那一百零五元钱,用一块干净的破布包好,郑重地放入暗格,紧挨着丈夫的遗物。
放好之后,她又将木板严丝合缝地盖回原位,铺好衬布,再将旧衣服一件件叠好放回箱中。
做完这一切,她仿佛完成了一个神圣的仪式,整个人如同虚脱一般,靠着箱子缓缓坐下,长舒了一口气。
有了钱,便有了底气。
陈红紧绷的神经一放松,肚子便“咕咕”叫了起来。
她这才想起,一家人的晚饭尚未进食。
她一拍大腿,站起身来,目光炯炯地看着李乡书:“乡书,你稍等!妈给你去热包子!”
她风风火火地冲进那狭小昏暗、仅能算作灶间的厨房。
不一会儿,一股浓郁的肉香味便飘散出来。
陈红端着一个粗瓷碗走了出来,碗里,是早上李乡书特意留给她的,那个白白胖胖的大肉包。
此刻,包子被热气蒸得油光发亮,香气愈发浓郁。
“快,趁热吃了!”陈红将碗塞到李乡书手中,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道。
“你如今是咱们家的顶梁柱,今日又受了惊吓,必须将身体调养好!这个包子归你,谁也别想争抢!”
说着,她还瞪了一眼,旁边馋得直流口水的李秀秀和李文文,那眼神仿佛在说:你们俩若有想法,就等着挨揍吧。
两个小姑娘立刻缩了缩脖子,尽管馋得不行,却不敢再看那肉包子一眼。
李乡书心中既温暖又觉得好笑。
他看着母亲那一脸“我儿子独自享用理所应当”的神情,摇了摇头,拿起筷子,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将那个大肉包精准地分成了四份。
他将最大的一份夹到陈红碗里,然后又把两份大小相近的,分别给了李文文和李秀秀,仅给自己留下了最小的一块。
“妈,您所言极是,我是顶梁柱。”李乡书看着愣住的母亲,微笑着说道。
“可顶梁柱亦不能独自承担一切,这个家,是我们四个人共同的。”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往后咱们家的规矩便是,只要有一口肉吃,就得分成四份,谁都不能落下。”
“你这孩子……”陈红眼圈泛红,想要把肉包夹回去,却被李乡书按住了手。
“妈,您在纺织厂从事的皆是体力劳动,比我更需要补充营养,您若不吃,我们谁都别吃了。”李乡书的态度十分坚决。
陈红望着儿子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又看了看两个女儿渴望的目光,心中百感交集。
她不再坚持,只是叹了口气,默认了儿子的分配方案。
她发觉,不知从何时起,这个向来沉默寡言的儿子,已然有了当家做主的气魄。
晚饭极为简单,一人一碗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玉米糊糊,外加一小块珍贵的肉包子。
一家人围坐在破旧的小桌旁,气氛却前所未有的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