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这泼天的富贵,你必须接住!
她一边哭一边捶打着李乡书的胸口,但那力道却软绵绵的,更像是一种发泄。
李乡书任由她打着,等她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才轻声开口。
“妈,我前几天躺在床上,感觉自己快要死了。我浑身没劲,心里发慌,我知道,我是饿的。如果再不吃点东西,吃点好的,我怕我撑不过这个冬天。”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陈红的心上。
她打人的动作停了下来,呆呆地看着儿子。是啊,儿子前几天都昏过去了,脸色白得像纸,要不是今天突然醒了,她下班回来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李乡书扶着她的胳膊,让她在床边坐下,然后把李秀秀和李小莺都揽了过来。
“妈,爸不在了,我是这个家唯一的男人。我不能倒下。我要是倒了,谁来保护你和妹妹?这五块钱,是老天爷给我的机会,让我补好身体。
只要我身体好了,我就能去想办法挣钱,去厂里当临时工,去扛麻袋,干什么都行!我们不能再这么挨饿了!”
“以后,我不但要让你们吃上肉包子,还要让你们顿顿吃白面馒头,吃红烧肉!”
这番话,掷地有声。
陈红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儿子,忽然觉得他好像变了。不再是那个有些内向、沉默寡言的少年,他的眼神里有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坚定和光芒。
李秀秀也停止了哭泣,仰着小脸,崇拜地看着哥哥。
只有三岁的李小莺,似乎感受到了气氛的变化,不哭了,只是把小脸埋在姐姐怀里,小声地抽噎着。
屋子里沉默了许久。
最后,陈红抹了一把眼泪,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下不为例!”
她站起身,走到柜子前,拿出李秀秀藏好的那个肉包子,又从家里一个瓦罐的底层,摸出了一个珍藏了不知道多久的鸡蛋,一起塞到李乡书手里。
“这个包子,还有这个鸡蛋,你今天晚上吃了。把身体养好,比什么都强。”
無錯書吧说完,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叹了口气:“你说的对,这个家,得指望你。”
李乡书心里一暖,把包子推了回去:“妈,您吃吧,您在厂里干活最累。”
“我吃什么吃!我一个老婆子,吃糠咽菜惯了!你赶紧吃了!”陈红把东西又硬塞了回来,不容拒绝。
她顿了顿,眼神里又浮现出浓浓的忧虑:
“乡书,我今天听厂里的领导说,乡下的粮食收成……好像不太好。我给你爷你奶寄的信,也好久没回了,不知道他们那边怎么样了。”
李乡书的心沉了一下。
他知道,母亲说的不是“不太好”那么简单。从今年开始,席卷全国的大饥荒,已经初现端倪。
“妈,以后家里的粮食,都省着点吃。”陈红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颤抖,“我怕……我怕接下来的日子,会更难熬。”
昏暗的灯光下,母亲的脸上满是愁云,两个妹妹也似懂非懂地露出了恐惧的表情。这个家,再一次被未来的阴影所笼罩。
李乡书看着她们,心中却没有丝毫的恐慌。
他握紧了手里的鸡蛋和肉包,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温暖。
难熬?
对别人来说或许是。
但对他这个拥有情报系统的人来说,只要操作得当,别说吃饱饭,就算是在这个年代吃香的喝辣的,也未必是什么难事。
明天,该去弄点正经粮食了。
一碗肉包子,一个鸡蛋,并没有立刻化解这个贫困家庭上空笼罩的阴云,反而让那份对未来的忧虑变得更加具体和沉重。
陈红坐在床沿上,看着窗户纸上被寒风吹得簌簌作响的剪影,脸上的愁容像是凝固了一般。
她刚刚把那四块二毛钱,连同家里仅剩的一点毛票,全都用一块破布仔仔细细地包好,塞进了枕头最深处。可这并不能给她带来丝毫的安全感。
“乡书,”她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刚才我回来的时候,在院门口碰见你吴叔了。”
李乡书心里一动。吴叔,大名吴狗蛋,是鼓楼派出所的一名老民警,也是他父亲生前的战友和过命的兄弟。
父亲牺牲后,吴叔没少帮衬他们家,只是他自己家里也一大家子人要养,日子过得同样紧巴,能帮的也有限。
“吴叔说啥了?”李乡书问道。
“他让你明天一早就去所里一趟,说是有事找你。”
陈红说着,语气里就带上了一丝埋怨和不满,
“也不知道是什么事,神神秘秘的。你前几天病成那样,人都昏过去了,也没见谁来慰问一下。现在你刚好点,就找你有事了?你这身子骨,能有什么事……”
她絮絮叨叨地抱怨着,话里话外都是对儿子身体的担忧,以及对这世道人情冷暖的失望。
在这个家里,她就像一头时刻竖着尖刺的豪猪,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她紧张地竖起全身的防备。
李乡书没有接话,他知道母亲只是在发泄心中的不安。
他默默地将那个还带着余温的鸡蛋剥开,蛋白嫩滑,蛋黄沙糯,一股纯粹的蛋香味在口腔里弥漫开。
将一半递给旁边眼巴巴看着的李秀秀,另一半塞进小妹李小莺的嘴里。
“哥不吃,你们吃。”他笑着摸了摸两个妹妹的头。
做完这一切,他才对母亲说:“妈,您放心,吴叔是看着我长大的,不会害我。我明天去看看就知道了。您也累了一天了,早点歇着吧。”
他的平静似乎感染了陈红,她叹了口气,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嘱咐他多穿点,别再着了凉。
这一夜,李乡书睡得并不安稳。脑子里一半是未来的规划,另一半则是对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世界的警惕。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李乡书就起来了。他喝了一碗二妹热好的糊糊,又把那个陈红无论如何都不肯吃的肉包子给吃了下去。
食物带来的能量是实打实的。当他再次穿上那件破棉袄,走出家门时,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昨天还像灌了铅一样的双腿,今天变得轻快有力;昨天还像破风箱一样嘶吼的肺部,今天呼吸起来也顺畅了许多,吸入的冷空气虽然依旧刺骨,却不再让他头晕眼花。
他甚至有闲心观察起了这个清晨的四合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