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活在你的身体里
那股力量带着一种活物的意志,在我经脉里横冲直撞,最后尽数汇入心脏的位置。
“呃!”
胸口传来一阵绞痛,我闷哼一声,低头看去。
绷带下,那些黑色的鬼纹像是被注入了养料的藤蔓,又向外蔓延了一大圈,已经爬到了我的锁骨。
“陈大力!”蝎子的声音把我从剧痛中拉了回来。
我回过神,那只厉鬼已经彻底化作一滩冒着黑烟的脓水,滋滋地腐蚀着水泥地。
我手一松,钢笔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气,靠着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的位置,像是有只无形的手在死死攥着,每一次跳动都带来撕裂般的疼痛。
“你没事吧?”蝎子走过来,扶住我摇摇欲坠的身体。
“没事。”我摇摇头,推开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笔尖。
笔尖上沾满了黑色的粘液,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
我盯着那笔尖,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
“蝎子。”
“嗯?”
“你说……”我抬起头,看着他,“我现在,算是活人,还是死人?”
蝎子看着我,沉默了很久。
最后,他抬脚轻轻踢了踢我的鞋尖。
“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你他妈还欠我一顿火锅。”
我愣了一下,随即扯着嘴角笑了。
笑着笑着,胸口的剧痛让我忍不住弯下了腰。
那些鬼纹,像是活了过来,在我的皮肤下缓缓蠕动。
“走吧。”我直起身子,声音沙哑,“还有一百三十六只。”
回到车里,陈薇还在后座睡着。
她蜷缩着身体,眉头紧锁,苍白的脸上满是冷汗,嘴里还在不停地呓语。
“又做噩梦了。”蝎子发动了车子,“这几天她精神很差,总说梦到那个少女。”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
胸口的疼痛还在持续,鬼纹像是有自己的生命,不知疲倦地在我的身体里开疆拓土。
我能清楚地感觉到,每杀一只鬼,我体内的那股力量就壮大一分。
而我离“人”这个身份,就又远了一步。
“道长那边,还有别的消息吗?”我问。
蝎子从口袋里摸出那个老掉牙的翻盖机,扔了过来。
屏幕上有一条新短信。
【小子,干得不错。容器-089已确认清除,你是第一个能独立击杀容器级鬼怪的“新人”,值得表扬。但别高兴太早,089只是最弱的那一批,真正麻烦的,是那些“特级容器”。】
我手指往下滑,还有一条。
【另外,你妈找过我。她想见你。】
我的手指在那行字上停了很久。
最后,我按下了删除键。
“不回?”蝎子瞥了眼后视镜。
“不回。”
车里再次陷入沉默。
开了大概半小时,蝎子忽然开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我看着窗外霓虹拉长的光影,很久才开口。
“那就在变成鬼之前,把那一百三十六只,全杀了。”
“然后呢?”
“然后……”我顿了顿,转过头,看着他,“你帮我,杀了我自己。”
蝎子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没再说话。
车子拐进一条小巷,停在一栋老旧的居民楼下。
这是蝎子租的临时安全屋,周围都是待拆的废楼,人迹罕至。
我们把陈薇抱上楼,安置在床上。
蝎子去厨房烧水,我则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盯着自己的手背发呆。
黑色的纹路,已经爬到了我的手腕。
我试着握了握拳,能感觉到一股冰冷又陌生的力量在指尖汇聚。
就在这时,卧室里突然传来陈薇的一声尖叫。
“啊——!”
我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和蝎子一起冲进卧室。
陈薇抱着被子缩在床头,浑身抖得像筛糠,眼睛瞪得老大,死死盯着房间的角落。
“她……她在那里……”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那个少女……她就在那里看着我……”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角落里空空如也,只有斑驳的墙壁。
“陈薇,没事,只是个噩梦。”我走过去,想安抚她。
“不是梦!”陈薇一把抓住我的手,指甲死死掐进我的皮肉,“我看到她了!她就站在那里!她的眼睛……她的眼睛是黑的,全是黑的,没有一点眼白!”
我皱起眉。
那个少女的魂魄,早就在养鬼观的地宫里被我打散了。
就在这一瞬间,一股阴冷,毫无征兆地从我背后升起。
不是单纯的冷,更像是有什么湿滑黏腻的东西,贴上了我的后颈。
我浑身一僵。
这个感觉……
我猛地回头。
身后空无一人。
但那股阴冷的感觉,却像影子一样,死死地贴在我的背上,挥之不去。
她怎么可能……
胸口猛地传来一阵灼痛,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
我闷哼一声,低头看去,只见皮肤下的那些黑色鬼纹疯狂跳动,像是一锅烧开的沸水。
它们感应到了什么。
我猛地转回头,再次看向陈薇刚才指的那个角落。
这一次,我看到了。
一个模糊的影子,正静静地站在那里。
影子很淡,几乎是透明的,但我能看清她的轮廓。
是那个少女。
她穿着在地宫里那身破旧的衣服,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正低着头。
“蝎子!”我低喝一声。
蝎子端着水杯冲进来,看到我紧绷的脸,立刻把杯子往桌上一顿,手已经摸向了腰后的家伙。
“怎么了?”
“那个角落。”我指着墙角,“有东西。”
蝎子顺着我的手看过去,眼神里全是戒备,但很快就化为了疑惑。
“空的,什么都没有。”
“你看不到?”
“看不到。”蝎子眉头拧成一个疙瘩,“你确定?”
我没回答,只是死死盯着那个影子。
影子缓缓抬起了头。
那张脸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眶里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她看着我,嘴角慢慢咧开一个弧度。
“监工……”
她的声音不是从嘴里发出的,而是直接在我的脑子里响起,空洞,缥缈。
“你……杀了它……”
“但它……还活着……”
“活在……你的……身体里……”
话音落下,她的身影开始溃散,像一缕被风吹散的青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盯着那个空荡荡的角落,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大力……”陈薇抓着我的手,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她……她刚才说什么了?”
我没有回答。
它还活着?
活在我身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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