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张痛苦的脸从黑色的烂泥里挣脱出来,化作一道道灰色的影子,在半空中盘旋,发出无声的尖啸。那些影子有的像老头,有的像娘们儿,还有的像小孩儿,它们冲着我,又好像不是冲着我,只是在发泄着被囚禁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怨气。

整个天台,一瞬间变成了百鬼夜行!

一股巨大的力量从怪物身体里炸开,我整个人就像是被大锤砸了一下,倒飞了出去,后背重重地撞在水箱上,撞得我眼冒金星,五脏六腑都错了位。

“咳……咳咳……”我趴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沫子,手里的戮魂刀还死死地攥着,那玩意儿烫得我手心滋滋冒油,可我他娘的就是不敢松手。

那团烂泥怪物,在那些鬼影都飞走之后,就像是被抽干了水分的泥巴,哗啦啦地垮塌下来,在地上摊成了一大滩黑色的、散发着恶臭的液体。

结束了?

我脑子里刚冒出这个念头。

“你……你毁了我的地魁!你毁了我三十年的心血!”

何老三那比鬼叫还难听的嘶吼声,在我身后响了起来。

我扭头一看,他正站在那滩黑泥旁边,浑身发抖,一双眼睛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死死地瞪着我。他已经不是在看一个活人,而是在看一个刨了他家祖坟的仇人。

可他的目光,很快就从我身上移开,落在了半空中。

在那滩黑泥的正上方,一个东西正悬浮在那里,滴溜溜地转着。

那是一根大概有我中指那么长的、通体血红的钉子。

钉子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正一明一暗地闪烁着,刚才那些鬼影,就是被这玩意儿给镇在怪物身体里的。

镇魂钉!

“大力,快躲开!那是镇魂钉,是地魁的核心,也是何老三的本命法器!”陈薇虚弱的声音带着哭腔,在我耳边响起。

我心里咯噔一下,本命法器?那不就是跟这老东西的命连在一起的玩意儿?

我毁了他的宝贝,他现在肯定要跟我拼命了!

我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可浑身疼得厉害,一点劲儿都使不上。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何老三看着那根血红色的钉子,脸上的滔天怒火,竟然慢慢地变成了一种诡异的、狂热的笑容。

“毁了?不……不……这不是毁灭……”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这是新生!是解脱!哈哈哈哈!”

他猛地张开双臂,仰天狂笑起来,那样子,比刚才还要疯癫!

“三十年!我等了你三十年!终于……终于可以合二为一了!”

他笑声未落,那根悬浮在半空的镇魂钉,突然红光大盛!

“嗖”的一声!

那根钉子化作一道血色的流光,不是射向我,而是直直地射向了敞开胸膛的何老三!

“不要!”陈薇发出一声尖叫。

可已经晚了。

镇魂钉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那么直接地没入了何老三的心口。

何老三的狂笑声戛然而止。

他的身体猛地一僵,整个人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剧烈地抽搐起来。

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胸口,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古怪的表情,像是痛苦,又像是极度的舒爽。

“呃……啊……”

他喉咙里发出一阵不似人声的嗬嗬声。

一股股浓郁的黑气,从地上那滩烂泥里升腾而起,像是找到了家一样,疯狂地钻进了何老三的七窍!

他的身体,开始发生恐怖的变化。

他干瘦的身体像是吹气球一样膨胀起来,身上的保安制服被寸寸撑裂。他的皮肤迅速变成了地魁那种死灰色,一条条黑色的、像是血管一样的纹路,在他脸上、脖子上疯狂蔓延。

他肩膀上被我捅出来的那个血窟窿,在黑气的缭绕下,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他猛地抬起头。

那已经不是一双人的眼睛了!

那是一双燃烧着血红色火焰的、属于恶鬼的眼睛!

我操!

我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词。

这老王八蛋,跟那怪物合体了!

他现在站在那里,哪里还是刚才那个干瘦的老头?整个人足足高了一个头,浑身上下的肌肉虬结,皮肤是那种让人看了就反胃的死灰色,上面爬满了扭曲的黑色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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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上的保安制服早就被撑成了布条,挂在身上,露出下面那副不人不鬼的躯体。

“嗬嗬嗬……”他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的、像是野兽一样的笑声,那声音混杂着他和地魁的咆哮,听得我头皮发麻。

他动了。

我甚至都没看清他的动作,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股腥臭的狂风就扑面而来!

我下意识地把手里的戮魂刀横在胸前。

“当!”

一声巨响!

我感觉自己像是被一辆高速行驶的卡车给撞了,整个人连带着手里的刀,再次倒飞了出去,这一次,我直接撞塌了天台边缘的半截女儿墙,半个身子都悬在了半空。

要不是我死死地扒住楼板的边缘,这一下,我就直接从这几十层的高楼上掉下去了!

我低头一看,胸口一阵气血翻涌。

何老三,不,现在应该叫他“何怪物”了,他只是随手一挥,那力道,比我拼了命的全力一击还要大上几倍!

我再看手里的戮魂刀,刀身上那股子灼热的红光,竟然都暗淡了不少。

“一只蝼蚁,也敢毁我道基?”何怪物缓缓地转过身,他那双血红的眼睛里,再也没有了人的情绪,只剩下纯粹的、冰冷的杀意,“我会把你一寸一寸地撕碎,把你的魂魄抽出来,点上七七四十九天的天灯!”

我手脚并用,好不容易才从天台边缘爬了回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打不过!

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

我这辈子,除了我那死得早的爹,就没怕过谁。可现在,看着眼前这个怪物,我心里那股子凉气,一个劲儿地往上冒。

“大力!书!书里肯定有办法!”陈薇焦急的声音在我脑后响起。

对!书!《镇邪录》!

我心里猛地一激灵,可我现在双手攥着刀,哪有空去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