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正有些诡异的凝固,方雨粱似乎被这两兄弟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缩着脖子往后退了一步。

“雨水……我,我得回去了。”

声音怯生生的,带着一股子常年受气的卑微。

“我妈病了,还在家里等着我熬药,我不回去,她就连口热水都喝不上。”

这话一出,原本还想再问两句的傻柱,嘴唇动了动,硬是把话咽了回去。

雨水脸上立马浮现出一抹同情,从兜里掏出一把大白兔奶糖,一股脑塞进方雨粱手里。

“那你快回去吧,别让阿姨着急,明天见!”

方雨粱紧紧攥着糖,感激地看了雨水一眼,转身钻进胡同,瘦小的背影在寒风中显得格外单薄。

直到那背影消失不见,何雨生才跨上车,招呼了一声。

“行了,都别愣着,回家。”

一路上,风刮得脸生疼。

车轮压在青石板路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刚拐过两个街口,傻柱忽然从兜里掏出两毛钱,随手扔给后面的阎解放。

“解放,光天,你们俩带着雨水去供销社买点水果糖,这是钱,剩下的归你们买鞭炮放。”

阎解放和刘光天一听还有这好事,眼珠子都亮了,哪管傻柱为什么要支开他们,拉着还想问话的雨水一溜烟就跑没了影。

巷子里,只剩下兄弟俩和自行车。

傻柱一张大脸黑得跟锅底似的,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哥!你刚才看清没?”

他猛地停下脚步,把车往墙边一靠,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那小子……那小子活脱脱就是个男版的雨水!尤其是低头那一刹那,跟何大清那老王八蛋年轻时候的照片,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何雨生单脚撑地,从兜里掏出烟盒,慢条斯理地磕出一根,叼在嘴里。

“看清了。”

“你也看清了?那你不说话!”

傻柱急得直跺脚,脖子上的青筋暴起。

“这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儿?刚才我就琢磨,越琢磨越不对劲。那眉眼,那神态,就连缩脖子那怂样,都跟老头子喝多了被你骂的时候一模一样!”

火柴“嗤”的一声划燃。

何雨生深吸了一口烟,辛辣的烟雾在肺里转了一圈吐出来,模糊了他眼底的冷意。

“我也怀疑。但这事儿没凭没据,光靠长相说明不了问题。万一只是人有相似呢?”

“相似个屁!”

傻柱一脚踢在路边的石墩子上,疼得呲牙咧嘴,嘴里却骂得更凶了。

“哥,你别蒙我!咱们都是男人,何大清那是什么德行咱们不知道?当年为了那个白寡妇,连咱兄妹三个都能扔下不管,他在外面有个私生子我一点都不觉得稀奇!”

他越说越气,眼眶泛红,那是愤怒,也是替自己,替雨水感到委屈。

“要是真这样,这老东西简直丧尽天良!自己在保定跟寡妇过好日子,帮别人养孩子,却让自己亲儿子在北京城里像个乞丐一样,穿着破棉袄,连妈病了都得赶回去熬药!”

何雨生弹了弹烟灰,目光深邃地看着远方灰蒙蒙的天空。

“柱子,冷静点。这目前只是咱们的猜测。要确认这事儿,除非找到何大清本人,或者查清楚那孩子的户口底细。”

“还需要查吗?”

傻柱冷笑一声,伸出手指头掰扯着。

“雨柱,那是家里的顶梁柱。”

“雨水,那是滋润家的源泉。”

“雨粱……房顶上的大梁!”

“柱、梁、水,这特么就是一套房子的讲究!咱们老何家起名字,从来不离这一套。除了何大清,谁特么会给一个外姓孩子起名叫雨粱?还偏偏跟咱们是一个雨字辈!”

这一点,正是何雨生最想不通的地方。

如果是私生子,大多藏着掖着,生怕被人知道。

但这名字起得,简直就是要把“我是何家种”这几个字贴在脑门上。

而且那孩子姓方,不姓何。

难道何大清根本不知道这孩子的存在?还是说,这又是那老东西欠下的另一笔风流债?

傻柱骂完了,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蹲在马路牙子上,抱着脑袋,语气里透着一股子迷茫和纠结。

“哥,你说……万一,我是说万一啊。”

“万一这小子真是咱同父异母的兄弟,咱们咋办?”

“认?那是何大清作的孽,凭什么让咱们擦屁股?不认?看着那张跟雨水那么像的脸,看着他穿得那穷酸样,我这心里……真特么不是滋味!”

何雨生把手里刚抽了两口的烟卷往地上一扔,鞋底狠狠碾了碾。

“想那么多干嘛?闲得慌?”

“冤有头债有主,这笔烂账是何大清欠下的,跟咱们兄妹仨有个屁的关系?”

傻柱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嗓子眼里堵得慌。

“那是何大清作的孽,他在外面彩旗飘飘,那是他人品败坏。咱们过咱们的日子,那方雨粱也就是雨水的一同学,家里困难点罢了。以后见着了,能帮一把是一把,帮不了也就那样,别给自己心里添堵,更别上赶着去认亲戚,没那个必要。”

何雨生这话糙理不糙。

傻柱深吸了一口气,原本攥紧的拳头慢慢松开了。

“哥,理是这么个理。可我这就心里……憋屈!”

他咬着后槽牙,腮帮子鼓起老高。

“要是让我在街面上碰见何大清那老王八蛋,我非得抽他两个大嘴巴子不可!自个儿逍遥快活,留下一屁股烂屎让我们闻味儿,看着那孩子那副受气包样,我特么……”

他又想骂人,可看着大哥那沉稳的眼神,只能恨恨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

“成,听你的!咱不认这门亲,就当他是雨水的同学。不过以后这小子要是被人欺负了,我也不能干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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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雨生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再多说。

有些结,得慢慢解;有些火,得慢慢泄。

两人推着车,也没再提方雨粱的事儿,一路沉默着走到了四合院门口。

此时日头偏西,金灿灿的阳光洒在灰扑扑的墙根下。

阎解放、刘光天和刘光福三个半大小子正凑在墙角不知道嘀咕什么,一见何家两兄弟推着崭新的自行车回来,眼睛立马直了。

那是羡慕,赤裸裸的羡慕,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

何雨生眼珠一转,嘴角坏笑。

这气氛太沉闷,得找点乐子冲一冲。

“柱子,把家里那辆车也推出来。今儿下午没事,就在这胡同口,我教你们骑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