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危险
晌午的食堂跟往常一样闹哄,打饭的搪瓷缸子“叮叮当当”撞得响,工人们排着队往窗口挤。
后厨里可不一样,何雨柱系着油星子溅满的围裙,正带着人跟堆“下脚料”死磕呢。
猪油渣在案板上剁得“砰砰”震,油香混着焦香直冒。
那几根蔫头耷脑的萝卜,被他攥手里擦成丝,撒把盐使劲揉了两把,挤出的水“滴答滴答”落进铝盆。
泡软的粉条剪得长短匀净,跟油渣、萝卜丝混一块儿,再抓把花椒粉撒进去。
这花椒还是他托老家亲戚捎的,味儿冲得很,最后捏点葱花碎丢进去,手腕子一翻,把馅料拌得匀匀实实。
面案上搁的是二合面,掺了豆面,揉出来黑乎乎的,看着就糙。
“师傅,这萝卜都蔫成什么样了,掺着豆面能咽下去?”
胖子凑过来瞅,眉头皱成疙瘩,手里还攥着蒸馒头的笼屉布。
“别瞎叨叨,赶紧蒸你的馒头去。”何雨柱抓起面团往掌心一托,舀勺馅料裹进去。
捏出一个个圆滚滚的菜团子,黑黢黢的,确实不怎么好看。
等支援三线的队伍在食堂侧门聚齐,后勤的人抬着几大筐热气腾腾的“干粮”过来时,队伍里顿时起了点小骚动,哪是什么白面馒头、糖包啊,全是黑乎乎的大菜团子。
领队的干部眉头拧成疙瘩,指着筐子就喊:“这啥破玩意儿?糊弄咱呢?”
“可不敢糊弄您!”后勤的人赶紧解释,“这是何师傅特意给做的,里头有猪油渣,顶饿还带油水,路上吃着抗造!”
队伍里一个络腮胡汉子头一个伸手抄起一个,手里一掂,沉颠颠的,凑鼻尖一闻,花椒的麻香混着油渣的荤香钻进来。
他咬了一大口,先是皱了皱眉,外皮确实糙,但里头的馅料一进嘴就亮了。
油渣嚼着香,花椒味刚好压了萝卜的涩,咸香开胃,比干啃馒头强百倍!“嘿!这玩意儿可以啊!”他含糊着喊,又咬了一大口。
無錯書吧“真不赖!比食堂平时的窝头好吃多了!”
“有这菜团子,路上不用啃干饼子了!”
队伍里的人纷纷拿起菜团子,原本的不满全变成了惊喜,个个夸食堂想得周到。
消息传到李副厂长办公室时,他正捏着茶杯盖转圈圈,等着看何雨柱出洋相。
没成想,听来的全是“何师傅巧手”。
“支援同志称赞”的话,手里的茶杯盖“当啷”一声磕在杯沿,差点没捏稳。
“这傻柱,还真是块茅坑里的石头!”
李副厂长把茶杯往桌上一墩,茶水溅了满桌,“软硬不吃不说,还能把一手烂牌打出花来!”心里那点不爽像被添了柴,烧得更旺。
他盯着窗外食堂的方向,手指敲着桌面。
何雨柱下班回四合院,刚把自行车支在中院墙根,就见许大茂倚在月亮门边上,嘴角勾着笑,眼神却阴嗖嗖的。
“行啊傻柱,现在能耐了!厂里广播夸你,院里老太太也念你好,这四合院,怕是都盛不下你这尊大佛了吧?”
何雨柱锁好车,拎起挎包往屋走,瞥了他一眼:“装你这种货色,再塞俩许大茂都绰绰有余。”
许大茂被噎得直瞪眼,看着何雨柱的背影,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妈的,看你能嚣张几天!”眼珠一转,心里又冒了坏水。
厂里广播表扬的事,像块石头投进四合院这潭水里,波纹荡了好几天都没消。表面上各家还是关着门过自己的日子,可空气里总飘着点不对劲的味儿。
贾家屋里,棒梗的手还吊着,贾张氏纳鞋底的线“嘣嘣”拽得响,针脚扎得又密又狠,像是在跟谁置气,骂声倒是低了不少,只偶尔嘟囔两句“狐假虎威”。
秦淮茹依旧忙着洗衣做饭,只是直起腰捶背时,眼神总会飘向何雨柱那屋,空落落的,跟丢了魂似的。
许大茂消停了两天,可那双三角眼扫过中院时,总带着算计的光。
周六厂里休班,何雨柱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醒来也不急着起,躺在炕上听院里的动静:孩子们追逐打闹的笑声,王大妈吆喝儿子吃饭的大嗓门,还有公用水龙头那边传来的搓衣声。
是秦淮茹,搓衣服的“哗啦哗啦”声很匀。
这些以前听腻了的声音,如今听着竟有点隔世的疏离。
他慢悠悠起身,生火熬了锅小米粥,熬得黏糊糊的,就着自己腌的酱黄瓜,吃了顿安生早饭。
饭后翻出些零碎木料和刨子,琢磨着把屋里晃悠的椅子修修。
阳光透过糊窗的高丽纸,在坑洼的地面投下斑驳的影,空气里浮着细小的灰尘,刨子磨木头的“沙沙”声,把午后的宁静衬得更明显。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笃、笃笃”的敲门声,很轻,还顿了一下,带着点犹豫。
不是许大茂那种挑衅的捶打,也不是三位大爷端着架子的叩击。
何雨柱放下刨子,皱了皱眉:这时候能是谁?他走到门边,没立刻开,隔着门板问:“谁?”
门外静了一瞬,才传来个压低的声音,熟稔又陌生:“柱、柱子哥……是我,解成。”
阎解成?
何雨柱愣了一下。
三大爷家的老大,平时跟他交集不多,阎家人向来算计,无利不起早,这时候来干啥?
他拉开插销,开了半扇门。
阎解成站在门外,两只手搓来搓去,脸上堆着假笑,眼神左瞟右瞟的,手里拎着个粗线网兜,里面装着两个苹果,不大,但颜色红润,还沾着点绒毛。
这年头,水果可是稀罕物。
“解成?有事?”何雨柱没让他进屋,身体堵在门口,语气平淡。
“没啥大事,没啥大事!”阎解成赶紧把网兜往跟前凑,“柱子哥,休班呢?这是我媳妇儿娘家捎来的果子,不值钱,您尝尝鲜。”
何雨柱的目光在苹果上扫了一圈,又落回他脸上。
阎家啥性子他清楚,一根线都算计着,能平白送苹果?“有事说事,我这儿忙着呢。”他打断阎解成的客套。
阎解成咽了口唾沫,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更低:“那啥……柱子哥,我媳妇儿于莉,她有个表弟,在街道搬运队当临时工,干大半年了转不了正。”
“听说……听说厂里后勤科最近要招正式工,您现在跟厂里领导熟,能不能……能不能帮着递句话?”
话没说完,意思明明白白。
看他何雨柱现在“得势”,想走他的门路塞人进厂。
何雨柱心里冷笑:前世阎家占他便宜从不手软,现在看他有用了,就贴上来当冤大头?
“解成,”他声音不高。
“厂里招工有章程,归劳资科管,我就是个颠勺炒菜的,劳资科的门朝哪边开都摸不清。”
“这苹果你拿回去,给三大爷和孩子们吃吧。”
说完,他往后退半步,“哐当”一声关上了门。
门外,阎解成提着网兜僵在原地,脸一阵红一阵白,嘴里嘟囔着“什么东西”,悻悻地转身走了。
何雨柱背靠着门板,听着他的脚步声远去,脸上没什么表情。
阎解成的碰壁,只是个开始。
他如今在院里的位置变了,以前是块谁都想啃的肥肉,现在倒像个摸不清路数的山头,有人试探,有人想利用,也有人害怕疏远。
他走回屋,拿起刨子继续打磨椅子腿。
这辈子,他就想关起门过清静日子,谁不识相,那就碰碰看。
等椅子修好,日头已经偏西。
何雨柱心情不错,从床底的小缸里割了条腊肉,泡了把干豆角,打算做腊肉焖饭。
腊肉下锅“滋滋”冒油,香味裹着干豆角的清香味儿,一下子就飘满了小中院。
刚把饭倒进锅里焖着,门外又传来敲门声,这次是秦淮茹的声音:“傻柱,在家吗?借点酱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