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的动态,一丝未落地落入城头臧霸、诸葛瑾、蒋干等诸文武眼中。
望着尘土肆意飞扬的旷野,臧霸一脸羡慕。
“皆是一等一的良马啊!”
自陶应占据幽州、并州及北方草原,禁止战马贸易,江东、荆州就几乎断绝了马匹来源。
即便通过水路从益州采买一些川蜀马,不说川马质量,就是数量,也是少得可怜,供应军中将领都紧张,更别提组建骑兵了。
臧霸统领的一万人马,就是纯步兵。
这也是为何面对陶应区区百骑挑衅,臧霸下不了决心的原因之一。
“咦!陶应要退……”
“嘁!什么眼神,没见陶应那逆贼还在城下耀武扬威……”
“嘶……,东、西、南,分奔此三方,意欲何为……”
听到众将的议论,臧霸回神,一边思考,一边望向蒋干。
蒋干掠了诸葛瑾一眼,不假思索,侃侃而谈。
“春谷之东,一片村野,毫无战略价值。”
“春谷以西,滚滚江水,乃陶应退路。”
“春谷之南二十里,乃赭圻水军大营,以江北区区二十余骑,绝无抵近叫嚣之胆。”
“因此,干料定,此仍是陶应诱敌出营之计,将军无须理会!”
臧霸轻轻点头,他的判断与蒋干略同。
见众人皆附和蒋干的分析,诸葛瑾张张嘴,又将嘴巴闭上。
臧霸已无战意,多说无益。
……
赵云、张辽、成廉领兵而去,陶应身边就只剩下任大、邓展二将,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但一开始就有些托大,陶应此时只能自己小心化解。
此时见臧霸依然无动于衷,似乎铁了心等外援到来,陶应底气又足了几分。
“驾!”
陶应一夹马腹,缓缓朝护城河靠近。
任大、邓展浑身肌肉倏然绷紧,一股若隐若现的杀机破体而出,紧随陶应左右,犀利的眼神牢牢将城头锁定。
陶应在护城河前五十步处驻马,望着城头上的臧霸,大声数落。
“臧宣高,昔年徐州一别,本王甚是想念,悉闻将军流落江东僻壤之所,郁郁不得志,心有戚戚,特来一探,将军却闭门拒客,是何道理也?”
也不等臧霸回应,陶应发出邀约。
“许是本王之前思虑不周,将军被赵子龙、张文远、成廉的威猛所慑,如今三人被本王遣散,将军不防出城来,本王与将军促膝畅谈一番人生,为青史成就一番佳话!”
“噗嗤……”
蒋干没忍住,笑出了声。
若这样的羞辱也算佳话,管仲与鲍叔牙、俞伯牙与钟子期、廉颇与蔺相如那又算什么?
“呃……”
“咳咳!”
忽然感受到臧霸投来的杀人眼神,蒋干忙掩嘴轻咳,连连出言补救。
“将军千万莫要上当!”
“此乃陶应激将军出城的伎俩!”
“将军若认真,将军就真输了!”
臧霸冷哼一声,冰冷的眼神从强忍着笑意的众将脸上掠过,望向城下一副道貌岸然的陶应,眼底那抹原本消散的杀意再次浮现,且越来越浓。
可以想象,今日遭遇传出后,他必然成为世人谈论的笑料。
除非,他将城头所有见闻者斩尽杀绝。
或者,杀出城去,将陶应碎尸万段。
可,……
……
迎着臧霸愤怒、屈辱、踌躇的眼神,陶应不屑摇头。
“平生多磨砺,男儿自横行,站住了,才是个人!”
显然,臧霸的男儿血气已失,脊梁弯了,站不直了。
这一刻,陶应对臧霸彻底失去了兴趣。
陶应这次的声音不大,只是有感而发,身侧的任大、邓展却听得非常真切。
任大不自觉将本已挺直的脊背又挺了挺。
“平生多磨砺,男儿自横行!”
剑客出身的邓展,默默咀嚼这两句似诗似警语的话,越品越觉哲理,越品越对胃口,暗暗决定,等回到洛阳,就请陶应题写,作为家训挂在家中。
陶应不再理臧霸,对蒋干却来了兴趣。
“前世你能上演一出《蒋干盗书》,让自家主公折戟赤壁,败走华容道。”
“今生,你可能没机会坑曹阿瞒,但也要坑坑臧霸这个泰山贼吧!”
想到蒋干这个自作聪明的名士过往,陶应嘴角微微上翘,眸子里浮现一抹奸诈。
陶应翻身下马,手中钢枪倒插在地上,任枪尖上那一抹殷红随风招摇,接着席地而坐。
任大、邓展有样学样,坐在陶应左右,身体突出半个身位,呈半拱卫之势。
任大的狼牙棒就随意扔在地上,刚刚的随手一扔,近半个棒身已嵌入泥土,扬起的尘埃尚在周身张扬。
邓展的长枪挂在战马之上,二石弓斜躺在他的左手位,右手边箭囊歪倒,箭矢散乱,参差不齐。
二人紧盯城头,目露不屑。
陶应掠了一眼任大与邓展扔在地上的兵器,嘴角浸笑,对着城头上蒋干大声喊话。
“蒋子翼,真是山水有相逢,本王过寿春访君而不遇,竟不期在江东得见,臧宣高名副其实,以‘霸’欺世盗名,胆小如地鼠,君与之为伍,不羞愧焉?”
“君不若出城来,本王与君把酒言欢,坐论天下,成就佳话,岂不美哉!”
又是佳话!
蒋干有些怀疑,陶应是不是对“佳话”二字有误解。
迎着城头众人投来的审视目光,这次,蒋干脸黑了。
“山水有相逢”,我们曾经见过吗?
好好说话不行吗,非得要借我鞭臧霸的尸,这不是给我拉仇恨吗?
堂堂丹阳王,眼看就要身登大宝,欺负我一个无名之辈很有成就吗?
蒋干心中问候着陶应八辈祖宗,面上一个劲地忙着与之撇清关系。
“将军千万莫要上当,此乃陶应挑拨离间之计……”
“陶应阴险狡诈,世人皆知,干羞与为伍……”
蒋干说着说着,脑海突然浮现刚刚陶应的质问,脱口而答。
“干羞愧……”
倏地,城头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臧霸面色如同涂炭,黑暗而阴沉,仿佛乌云压顶,难看之极。
陈败、焦已等诸将,嘴巴大张,一脸诡异。
诸葛瑾仿若未闻,望着席地而坐的陶应,蹙眉沉思。
“呃……”
惊觉说错话,蒋干忙补救。
“干不羞愧……”
“羞……”
越慌越乱,越描越黑。
一时间,蒋干脑门冷汗森森,张口结舌,迫不得已,向诸葛瑾投去求助的眼神。
“将军,此乃陶应挑拨离间、借刀杀人之计,意在引起春谷内乱。”
诸葛瑾有君子之风,自然做不出落井下石之举,很公正地替蒋干解释了一句。
旋即,又趁机劝臧霸出兵。
“将军,陶应狂妄自大,笃定将军不会出兵,方行此激将法,以进为退。”
“如今狼烟升起,将军当将计就计,即使不能斩杀陶应于春谷城下,亦能将其困住,待援兵一到,围杀陶应,易如反掌!”
臧霸面色阴沉,幽冷的眸子死死盯着城下的陶应,杀意骤起。
無錯書吧“狗贼陶应,欺人太甚!”
裨将陈败见臧霸意动,加之让他畏惧的赵云、张辽、成廉领兵离去,胆气重生,又率先跟进。
“将军,我等可战之将足有十数人,难道还惧区区三人?”
有了陈败打头,诸将又纷纷附和跟进。
这次,蒋干也没有出声反对。
想到之前自己失衡的心态,心中又愧又悔。
而这一切,似乎皆拜陶应所赐。
“陶重光,不当人子也!”
蒋干怨毒的目光瞪着城外的陶应,那眼神,似乎能把陶应撕扯成碎片。
“呵呵!”
陶应似乎感受到了蒋干的愤怒,嘴角笑意更浓。
“蒋子翼,你也看到了,本王区区三人,就能吓得‘臧地鼠’万军不敢轻举妄动,‘臧地鼠’有愧于曹孟德的信任,有愧于蒋君的辅佐,更有愧于我丹阳善战儿郎们的威名!”
“蒋子翼,归来吧,跟着本王,总好过被‘臧地鼠’污了君名……”
“啊啊啊!”
臧霸死死盯着悠然自得的陶应,听着其左一个“臧地鼠”,右一个“臧地鼠”羞辱,神色骤然变得狰狞无比,心中的怒火再也无法抑制,仰天咆哮。
“陶应狗贼,俺臧霸对天发誓,必以吾之热血荐尊严!”
言罢,转身下令。
“众将听令,打开城门,随俺诛杀狗贼陶应!”
“诺……”
陈败、焦已、万秉等诸将早已迫不及待,齐齐大声应命,紧随臧霸身后,朝城楼下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