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山的石门轰然洞开。

三千妖兵,如一股压抑了太久的黑色洪流,自那幽深的洞口喷涌而出,席卷向东方那片属于人间的土地。

熊山赤着上身,冲在最前。

他那魁梧的身躯在月光下像一尊移动的铁塔,手中门板大小的元磁巨斧,拖曳在地面,犁出一道深邃的沟壑,溅起一串冰冷的火星。

他赤红的双目里,没有半分理智,只有最纯粹的,属于战争的狂热。

王座的敕令,解开了他最后的枷锁。

“吼!”

惊天动地的咆哮,撕裂了荒原的死寂。

那座名为“平阳”的人类边境小城,还在沉睡。

城墙之上,几名昏昏欲睡的守军,甚至没能看清那片自黑暗中涌来的阴影,便已被更加深沉的黑暗彻底吞噬。

熊山没有用任何计谋。

他只是用最野蛮,也最直接的方式,将手中的巨斧,狠狠地砸向了那扇由铁木包裹的城门!

“轰!”

一声巨响,仿佛平地惊雷。

厚重的城门应声崩裂,木屑与铁皮四散飞溅。

城墙之上,迟来的示警锣声,只敲响了半声,便被另一声更加凄厉的惨叫所取代。

“杀!”

熊山咆哮着,第一个冲入了那座毫无防备的城池。

他身后的三千妖兵,如三千头被放出笼的饿狼,咆哮着紧随其后。

这不是征服,是屠戮。

朱宁要的不是一座城,而是一捧足以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的,最盛大的烽火。

……

车迟国,国都。

临时搭建的天兵营帐之内,灯火通明。

托塔天王李靖身披金甲,正对着一张巨大的舆图,眉头紧锁。

他那张不怒自威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几分无法稀释的凝重。

“报!”

一名传令天兵踉跄着冲入帐内,他单膝跪地,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惊骇。

“启禀天王!东境平阳城,于半个时辰前,被……被妖军攻破!”

李靖的瞳孔骤然收缩。

“妖军?”

“是,是黑风山那伙妖孽!”传令天兵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变了调,“领头的,是一头熊妖,力大无穷,已……已屠了半座城!”

营帐之内,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哼,一群不知死活的孽畜。”

一个清脆,却又带着几分少年人特有傲慢的声音,自营帐的角落响起。

哪吒身着莲花宝甲,手持火尖枪,正百无聊赖地擦拭着枪尖。

他甚至没有抬头,那双星辰般的眼眸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轻蔑。

“父亲,孩儿请战。”他缓缓站起身,身上那股凌厉的战意几乎要将营帐的穹顶都刺穿,“只需一炷香,我便将那头蠢熊的脑袋,连同那座黑风山,一同为您踏平!”

李靖没有回答。

他的目光,依旧死死地钉在那张舆图之上,落在了那座毫不起眼的,黑风山的位置。

“不对。”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无法被察觉的凝重。

“那头猪妖封山不出,却在这个时候,派他麾下最悍勇的大将,去攻一座毫无战略价值的边城。”

“他不是在求战。”

李靖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算计。

“他是在声东击西。”

哪吒愣住了。

“传我将令!”李靖猛地转身,那双不怒自威的眼眸扫过帐内所有将领,“封锁全城,许进不许出!命四大天王,各守一门!”

“哪吒!”

“孩儿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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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亲率三千天兵,将三清观给我围得水泄不通!”李靖的声音,如同最终的审判,“从现在起,一只苍蝇,也不准飞进去!”

“那平阳城……”

“一座死城而已。”李靖的声音冰冷,“我们的目标,是那座祭坛。”

“绝不能,出任何纰漏。”

哪吒不再多言,他将火尖枪重重往地上一顿,转身,化作一道赤金色的流光,消失在了营帐之外。

李靖缓缓走回舆图之前,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那座被重兵合围的三清观上,重重一点。

“猪妖,你想玩什么把戏?”

“在本天王的玲珑宝塔之下,你又能翻起多大的浪花?”

……

夜色,是最好的伪装。

车迟国都,西城一处早已废弃的民宅阴影里。

五十道黑影,如真正的鬼魅,悄无声息地贴着墙根,与黑暗融为一体。

狼牙半跪在地,他手中,那枚通体漆黑的魔钉,正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冰冷的寒意。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更加纯粹的,混杂着怨念与死寂的力量,正自城东的方向,与这枚魔钉,遥相呼应。

那里,就是祭坛。

可他也感觉到,另一股更加浩瀚,也更加凛然的神威,如一张天罗地网,将那座道观彻底笼罩。

他们已经暴露了。

就在这时,东方的天际,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一片冲天的火光。

那是平阳城的方向。

紧接着,便是整座车迟国都,那山呼海啸般的示警与混乱。

狼牙的眼中,第一次,燃起了无法稀释的火焰。

他知道,王座的阳谋,已经为他这柄藏在阴影里的匕首,创造了一个能刺穿神明心脏的,唯一机会。

他没有再犹豫,对着身后那片黑暗,打出了一个极其简单的手势。

“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