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玉王座,冷如万载玄冰。

朱宁靠坐其上,缓缓吐出一口带着焦糊味的浊气。

骨甲之上,新生的金色敕令符文如星辰般流淌,无声地修复着他濒临崩溃的躯体。

神魂的剧痛尚未散尽,眉心那枚血色的“劫”字印记,却像一根无形的冰针,时刻刺痛着他的本源。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自洞顶的阴影中无声落下,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焦灼。

是游子。

“大人!”他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真正的惊骇,“车迟国那边,出事了!”

朱宁的指尖,停了。

游子甚至来不及平复呼吸,便已用最快的速度说道:“蛇母的眼线回报,就在半个时辰前,一支天兵,毫无征兆地降临了车迟国都。”

天兵。

这两个字,像两块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这座刚刚安稳了不足半月的妖洞心头。

“为首的,是托塔天王,李靖。”

游子漆黑的豆眼里,闪烁着无法稀释的恐惧。

“还有他身边那个,三头六臂的……”

“哪吒。”

朱宁缓缓地,接上了最后两个字。

游子的身体猛地一僵。

朱宁没有再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靠在王座上,那双死寂的眼瞳里,倒映不出半分波澜。

可他的心,却已沉到了谷底。

天庭。

托塔天王,李靖。

三坛海会大神,哪吒。

这两个名字,像两座无法被逾越的山,狠狠压在了这座刚刚搭起的草台之上。

他终于明白,眉心那道劫印传来的警告,究竟意味着什么。

那不是警告。

是审判的预告。

“传我敕令。”

许久,朱宁才缓缓开口,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召回狼牙。”

“告诉他,放弃所有袭扰,用最快的速度,给我滚回来。”

“召回蛇母。”

“告诉她,车迟国那座道观,我们不要了。让她把所有的蛇,都给我撤出那片是非之地。”

“也告诉熊山。”

朱宁顿了顿,声音变得愈发冰冷。

“演武,停下。”

“把山门,给我死死关上。”

三道敕令,如三道奔雷,自这座幽深的王座传出,瞬间斩断了他自己刚刚布下的所有棋路。

一个时辰后,三道身影出现在了王座之下。

熊山魁梧的身躯如一尊铁塔,眼中是压抑不住的嗜血与困惑。

蛇母妖娆的身段隐于青雾,狭长的凤眸里闪烁着冰冷的算计。

而狼牙,则静立于阴影的最边缘。

他浑身浴血,像一柄刚刚饮过血的凶刃,沉默,且致命。

朱宁将游子带回的情报,言简意赅地复述了一遍。

殿堂之内,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熊山脸上的暴虐,第一次被真正的惊骇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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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母的瞳孔,也微微一缩。

他们可以不惧牛魔王,甚至可以算计铁扇公主。

可天庭,是另一回事。

那是悬在所有妖魔头顶的,真正的天。

“王座之下,不打无准备之仗。”

朱宁缓缓站起身,那副布满裂痕的瘟骨甲与黑玉王座摩擦,发出沉闷的声响。

“积雷山是狼,天庭是虎。”

“我们这小小的山头,还不够它们任何一方塞牙缝的。”

他一步步,走下王座,走到了那张由整块巨石打磨而成的沙盘前。

“从今天起,黑风山,封山。”

“所有妖兵,不得外出。所有矿洞,日夜开采。所有战利品,尽数化为丹药兵刃。”

他骨白的指尖,在代表着黑风山的位置,重重一点。

“我们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他缓缓转过身,那双死寂的眼瞳,扫过那三张同样写满了凝重的脸。

“龟缩。”

朱宁缓缓抬起头,那双死寂的眼瞳,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山岩,看到了那座早已风起云涌的积雷山。

“让那头老牛,去跟天庭的刀,碰一碰。”

他知道,自己这只小小的猪妖,已经从棋子,变成了棋盘。

而这场游戏的输赢,再也由不得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