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阴冷的声音,像一把淬毒的钩子,自背后探出,死死勾住了朱宁的脚踝。

朱宁的脚步,猛地一顿。

無錯書吧

他缓缓回头,那身油腻的猪妖杂役服饰下,是一张被刻意伪装得憨厚而麻木的脸。

“道爷,”他的声音粗嘎,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谄媚与困惑,“您叫我?”

黄四郎没有说话。

他那双尖利的三角眼,像两柄烧红的铁锥,死死地钉在朱宁的身上,试图从这副陌生的皮囊之下,剜出那个让他日夜惊惧的影子。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他的声音很轻,像毒蛇吐信。

朱宁的心,沉到了谷底。

可他脸上的表情,却愈发憨傻。

他挠了挠头,露出一个讨好的,缺了门牙的笑容。

“道爷说笑了,小的就是个新来的烧火工,哪有福分见过您这样的上仙。”

黄四郎缓缓上前,他那只断臂的袖管在风中飘荡,像一道无法愈合的狰狞伤疤。

他凑得很近,几乎要贴上朱宁的脸。

他用力地嗅着,试图从这具肮脏的猪妖身上,嗅出那股熟悉的,腐烂的味道。

可他什么也闻不到。

只有一股,与这整座魔牛之巢格格不入的,更加古老,也更加肮脏的气息,将那头猪妖所有的秘密,都死死地包裹着。

他的直觉在疯狂嘶吼,可他的五感,却在告诉他,眼前只是一头再普通不过的,蠢猪。

“你……”

黄四郎刚要再开口,一个更加粗野的声音,便如惊雷般自伙房之内炸响。

“黄四郎!你又来我伙房作甚!”

一名身材肥硕,满面油光的牛妖管事,提着一柄还在滴血的剔骨刀,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

“这里是伙房重地,不是你这丧家之犬该来的地方!”

黄四郎的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眼中的阴鸷被一丝无法掩饰的屈辱所取代。

他回头,对着那牛妖管事,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牛管事说笑了,我只是……只是觉得这位新来的兄弟,有些面善。”

“面善?”牛妖管事不屑地啐了一口,“我看你是饿疯了,想来偷食吧!”

“滚!别耽误了给大王们备宴!”

黄四郎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

他再次将那双充满怀疑的眼睛,死死地钉在了朱宁的身上,像要将这副皮囊的每一寸都烙印在脑海。

许久,他才缓缓地,一瘸一拐地,消失在了溶洞的另一端。

威胁,暂时解除了。

朱宁没有动,依旧保持着那副憨傻的模样。

“还愣着干什么!”牛妖管事将怒火尽数发泄在了他的身上,“赶紧去!把渊底那位的食槽装满!耽误了时辰,老子把你剁了当料!”

朱宁如蒙大赦,连连点头哈腰,转身,快步走回了那间阴暗的储藏室。

石门在他身后合拢,隔绝了外界所有的目光。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他知道,自己暴露了。

黄四郎那条疯狗,已经咬住了他的影子。

他不能再等了。

朱宁的目光,越过那些堆积如山的血肉,落在了储藏室最深处,那个由黑铁打造的,巨大的食槽之上。

那里,是他唯一的生路。

也是,通往这座火焰山最深沉秘密的,唯一入口。

他没有再犹豫,一步步,向着那片更深沉,也更致命的黑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