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大伯母吃瘪
朱文远摒除杂念,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书本上。
“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他的目光在那些繁复的古体字上一扫而过,几乎没有丝毫停顿。
一目十行,或许都无法形容他此刻的阅读速度。
那些文字,连同旁边密密麻麻的古人注解,仿佛活了过来,化作一道道信息流,源源不断地涌入他的脑海。
在别人看来晦涩难懂的句子,在他脑中却能瞬间被拆解、分析、理解。
每一个字的确切含义,每一句话的深层寓意,以及其背后的历史背景、哲学思想,都清晰地呈现出来。
他不仅仅是在背诵,更是在以一个历史学者的视角,与千年前的圣人进行一场跨越时空的对话。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
窗外的月亮,从东边的屋檐,慢慢爬到了西边的树梢。
当第一缕晨曦透过窗户纸照进屋内时,朱文远合上了《论语》的最后一页。
他闭上眼睛。
整本书的内容,从《学而》第一,到《尧曰》第二十,四百九十二章……
一万一千七百零五字,连同所有的注疏,都如同烙印一般,清晰地刻在了他的脑子里,随时可以翻阅。
不但背得滚瓜烂熟,其中的义理,他也吃透了七八成。
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骨节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
看了一整夜的书,他非但没有感到疲惫,反而觉得神清气爽,思维前所未有的清晰。
窗外,天已经蒙蒙亮了。
自己竟然只睡了不到三个时辰,也就是现代的六个小时不到,但精力却比前世睡足八个小时还要充沛。
看来,这具年轻的身体,底子还是不错的。
就在这时,院子里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和压抑的说话声。
是爹娘起床了。
朱文远听力变得异常敏锐,他清晰地听到母亲李氏的声音。
“他爹,你轻点,别吵醒了文远。”
“唉!”是父亲朱从武的一声长叹,“也不知道孩子看懂了没有,昨天我看他房里灯亮了一宿,这孩子,太犟了。”
“都怪我们没本事。”李氏的声音里充满了自责。
“要是我们能像大户人家那样,给他请个好先生,从头教起,他也不用这么苦。”
“现在倒好,直接啃《论语》,这不是为难他吗?”
“别说了。”朱从武的声音沙哑而沉重,“今天我多做点卤味,多卖点钱。”
“只要能赚钱,我就不信,还供不起一个读书人!”
“拼了这条老命,我也要让文远把书读下去!”
听着门外父母的对话,朱文远的心头涌上一股暖流。
这就是家人啊。
他们或许愚昧,或许软弱,但他们对子女的爱,却是那么的质朴和纯粹。
朱文远暗暗发誓,这一世,他不仅要为自己活,更要为这对善良的父母,为那个可爱的妹妹,撑起一片天。
让他们再也不用看人脸色,再也不用受任何委屈。
朱文远推开房门,走了出去,想去厨房帮忙。
清晨的空气带着一丝凉意,吸入肺里,让人精神一振。
一抬头,却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是刚从外面回来的大伯母吴氏,她手里拎着一个菜篮子,看样子是去赶早市了。
吴氏一看到朱文远,先是愣了一下,那张刻薄的脸上,随即堆满了幸灾乐祸的笑容,阴阳怪气道:
“哟,这不是咱们朱家未来的状元郎吗?起这么早啊?”
她上下打量着朱文远,故意拉长了声音:“怎么样啊?大伯送你的《论语》,看懂几个字了?可别看了一整夜,连第一句都看不懂。”
“我可跟你说啊,文远,读书可不是卖猪下水,耍点小聪明就行得通的。”
“这是正经学问,得靠真本事,得有那个天分!”
“要我说,你啊,根本就不是这块料。”
“再怎么熬夜苦读,头悬梁锥刺股,那也是白费功夫,比不上我们家文杰一根手指头!”
吴氏越说越得意,仿佛已经看到朱文远半个月后,灰溜溜地滚回去杀猪的场景了。
“吴氏!你一大清早的胡说八道什么!”
李氏正好从厨房出来,听到吴氏这番尖酸刻薄的话,气得脸都白了,端着木盆的手都在发抖。
她刚要冲上去理论,却被一只手轻轻拦住了。
是朱文远。
他脸上没有丝毫怒气,反而眉头一挑,似笑非笑地看着吴氏。
“大伯母说的是,读书确实是正经学问,不像某些人,说话跟放屁一样,一点都不正经。”
吴氏脸上的笑容一僵:“你……你什么意思?骂谁呢?”
無錯書吧“谁应骂谁呗。”朱文远慢悠悠地说道,“我就是忽然想起来,昨天好像有人跟我打赌,说我要是能把卤味卖出去,不仅要把头上的簪子送给我娘,连名字都要倒过来写。”
他故意上下打量着吴氏的头发,盯着那根银簪子。
“这卤味嘛,昨天是卖出去了,还卖得不错。”
“我就想问问大伯母,你说那人的簪子什么时候给我娘送过来?”
“还有,她那名字……是准备什么时候找族长改一改?”
噗嗤!
旁边的李氏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
心里的火气顿时消了一大半,只觉得无比解气。
“你个小兔崽子!少在这胡说八道!”吴氏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指着朱文远的鼻子,气得浑身哆嗦。
这事是她昨天当着街坊邻居的面说的,现在被朱文远当众翻出来,简直就是把她的脸皮扯下来,放在地上狠狠摩擦!
“我怎么胡说八道了?”朱文远一脸无辜地摊了摊手。
“难道大伯母您身为长辈,还想跟我这个小辈赖账不成?”
“这要是传出去,别人会怎么看咱们朱家?”
“说我们朱家媳妇,言而无信,说话跟放屁似的?”
“你……你给我等着!”吴氏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发现自己现在,竟然完全吵不过这个以前闷不吭声的侄子了。
她狠狠地瞪了朱文远一眼,临走前气哼哼地撂下一句狠话:“你别得意!”
“要是你读不出个名堂来,赚再多钱也是个臭屠夫!”
说完,便跺着脚,气冲冲地回东厢房去了。
看着吴氏落荒而逃的背影,李氏心里又是骄傲,又是欣慰。
她看着自己儿子挺拔的背影,觉得这孩子是真的长大了,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任人欺负,老实木讷的傻孩子了。
“哥哥!”
这时,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打断了母子俩的思绪。
只见小妹朱安安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屋里跑了出来,一把抱住朱文远的大腿。
仰着小脸,可怜兮兮道:“哥哥,安安饿,要吃肉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