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一个死去的人

常怀回到寂静的宿舍，长长地舒了口气，将现实中遭遇抛在脑后。

他熟练地打开电脑，创世纪的界面亮起，然而屏幕上显示的内容让他精神一振，暂时忘却了疲惫。

游戏内的时间已然过去了将近一年，蓬莱部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人口突破了百人大关。引人注目的是，在部落边缘的空地上，骨正带领着一队青壮年进行着有组织的训练。

他们手持改进后的石矛和木质盾牌，练习着简单的突刺、格挡，动作虽然还显稚嫩，但已经有了军队的雏形。

显然，山岩部落入侵的惨痛教训让整个部落意识到了军事训练的重要性。

常怀在想现在要不要给他们烧一本，不是，恩赐一本儿军书过去。

常怀又调换了一下视角，英雄水娃正和几个伙伴忙碌着。

他们不再是仅仅摆弄那个小船模型，而是用柔韧的藤蔓和坚韧的树皮纤维编织出了几张简陋但实用的大网，正在浅水区尝试捕鱼。

虽然收获不多，但是起码也算是一个尝试。

“真好，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常怀看着这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心中充满成就感。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低沉而悲戚的号角声从游戏中传来，打破了部落的平静。常怀心里咯噔一下，立刻将视角拉回部落中心。

在长老居住的窝棚外，聚集了几乎全部落的族人，他们脸上都带着悲伤和不安。

骨、木以及鹿角都静静地站在门口。

窝棚内，曾经带领部落一次次渡过难关的长老，正虚弱地躺在兽皮铺就的床铺上，脸色蜡黄，呼吸微弱。

他太老了，前两年带领人们从死亡雾地里面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被雾气侵染身体了，加上最近为了应对山岩部落而殚精竭虑，早已榨干了他最后的生命力。

他能撑到现在，全靠一股对部落的责任感在支撑。

“小草，好孩子，过来……”长老向旁边招了招手，虚弱的说着。

小草，那个曾经被常怀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小女孩，在听见长老的呼喊后，一步步来到了长老的旁边，紧紧握着长老干枯的手。

“小草。”长老的声音细若游丝，却带着无比的郑重，“小草，好孩子，一转眼长这么大了。”

“我现在都还记得，在那绝命地的时候，你眨着眼睛看着我，和我说，长老爷爷，我饿了，想吃东西。”

“你是个苦命的，就算是从那绝命地出来，你也差一点儿死了，还是神明怜悯，救下了你，你是被神明眷顾的孩子，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在想，再等几年，再等几年。”

“等你再大一些，就让你接替我，这样我也能休息一会儿，”

“可惜啊。”

小草泣不成声，她知道，自己虽然能模糊地感受到神明的意志，但距离真正成为先知，还缺少某种关键的契机，无法完全理解和传达神那浩瀚的意念。

但是长老眼睛里依旧充满期望地看着小草，“我等不到了，好孩子，全知之神是眷顾我们的，就算不能成为神明的先知，你也一定要谨记神明的旨意！”

“最后，一定要保护自己的安全，靠着自己，活下去。”

长老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遗憾，他还有许多放不下，但他最终只是用力握了握小草的手，目光扫过窝棚外的族人们后，他缓缓闭上了眼睛，手臂无力地垂落。

嘴里面最后依旧呢喃着。

“靠着……自己。”

这位蓬莱部落的奠基人、全知之神的第一位先知，与世长辞。

整个部落被巨大的悲伤笼罩，哭声四起。

常怀在屏幕前，看着这位从游戏最初就陪伴部落成长的老人逝去，心中也涌起一股难言的感慨和敬意。

没有长老的虔诚和执行力，他的许多神谕都无法如此顺利地落实。

“你是一位合格的先知和领袖。”常怀轻声说道。他动用了一小部分信仰值，并非为了施展什么强大的神迹，而是为了表达哀悼。

顷刻间，蓬莱部落上空原本晴朗的夜空，汇聚起淡淡的乌云，沉闷的雷声滚滚而来，一道柔和却覆盖了整个部落区域的闪电无声地划过天际，将大地映照得一片肃穆的亮白，随后雷声渐渐远去。

这不是惩罚，而是神明为他忠诚仆人送行的哀钟。

这突如其来的天象让悲伤的族人们感受到了神明的关注与哀恸，他们纷纷朝着神像跪拜，哭声更加悲切，却也带着一丝被神明理解的慰藉。

葬礼由达纳特斯主持，他沉默而肃穆。

水娃则带着几个人，抬来了一个用厚实木材打造的、明显是模仿达纳特斯那长方形木箱制造出来的东西。

“将长老放在这里面吧。”水娃说道。

这一提议很快就通过了众人的同意。

在鹿角的指挥下，人们将长老的遗体小心地放入木箱，准备安葬在部落附近一处向阳的山坡上，随后众人便离开了。

“不，不对！”常怀蹙眉看着他们，“为什么要离开，还没有立碑，还不算结束！”

“等等！”达纳特斯拦下了准备离开的众人。

“怎么了，尊贵的行走。”鹿角疑惑的看着他。

“神明还有事情要做。”达纳特斯言简意赅的阐述了常怀的意思。

“还要做什么？”

达纳特斯没有回答，而是拿来一块平整的石板，他的指尖凝聚起阴影的力量，准备刻下记录。

但他停顿了，他看向神像的方向，不知道该刻些什么。

常怀瞬间意识到了这个致命的问题，他总算知道部落里面缺一些什么了。

这里的人没有文字！

没有文字，文明就无法有效记录知识，传承历史。

长老的一生功绩无法被铭记，神谕只能口口相传容易失真，部落的发展将遇到巨大的瓶颈。

就在这时，一直跪在墓前默默流泪的小草，猛地抬起了头。

她看着那块空白的石板，看着周围族人茫然的表情，看着达纳特斯停滞的手，再回想起长老临终前那充满期盼和遗憾的眼神。

一个强烈的念头在她心中炸开：必须有一种方法，能把话语、把故事、把神谕、把长老和所有人的名字，永远地留下来！

“发现一名信徒有成为先知的潜力，是否消耗信仰点将其转化为先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