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呼叫Q
“硅谷‘奇点’实验室。这是个陷阱。”
董洁的声音不高,但是带着无比的坚定,。她指着屏幕上那家被官方标注为“无限期关停”的实验室名称,这里的每一个字都能让李想的神经突突一跳。
“他们知道你会解开信息。他们在那里准备好了一切——口袋、笼子、断头台。我们现在去,就是自投罗网。”
董洁靠在主控台边,指尖无意识地敲着冰凉的金属边缘,转头对着李想说道。
李想没立刻回话。他揉了揉发胀的眉心,眼眶深陷,连续几十个小时的精神高度紧绷让他整个大脑都处于一种懵懵的状态。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才开口,嗓音沙哑得厉害:“留在这儿,难道就不是等死?”他抬起眼,眼底却烧着一簇不肯熄灭的火苗,“我们早就暴露了。外面的安静是暂时的,我敢打赌,他们肯定在调集人手。用不了几个小时,这栋楼恐怕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他说得没错。那种无形的压迫感,并不需要具体的声音或景象来证实,它像潮湿闷热的夏夜,一点点榨干着屋里所剩无几的氧气,让人心口发慌。
“我们得知道‘奇点’里面到底藏着什么,”李想一字一顿,目光牢牢锁在董洁脸上,“需要一个能撬开他们铁桶阵的‘钢锥’。一个……能完全穿透他们防火墙的存在。”
董洁抬起头,眼镜片上划过流动的数据光晕,映出她略显苍白的脸。“你说的‘钢锥’,现实中根本不存在。如果你指的是黑客,那么任何所谓的顶级黑客,在‘奇点’那种级别的防御面前,恐怕连门槛都摸不到,去了也是螳臂当车。”
“有一个人,也许可以。”李想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仿佛生怕惊扰了某个沉睡的庞然大物。
空气似乎都凝滞了片刻。
“Q。”这个名字从他齿间挤出来,带着一种奇特的重量。
“Q”更像是一个飘荡在网络深水区的传说,没人清楚TA是男是女,是个人还是团体。只知道,过去十年间,几次撼动某些国际知名游戏公司的数据库,还把用户名单拿出来给卖了个大价钱,更绝的是,让几家不可一世的情报机构数据库公然出丑的‘蓝石门’事件背后,似乎都晃动着这个代号的影子。TA像是个随心所欲的幽灵,手段精准,来去如风,留下的只有一堆让专家挠头的谜团和重新书写的安全准则。TA是暗处的规则,也是最大的变数。
“你……是不是太累了?”董洁的语气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意味,甚至有点想笑,“Q只是个神话!是那些不得志的黑客编出来安慰自己的故事!就算TA真的存在,也从不掺和这些俗世里的争斗。再说,我们上哪儿去找?难道在暗网论坛发个‘求助,在线等’的帖子?”
“不,”李想眼中掠过一丝极亮的光,那是孤注一掷的人才有的神采,“我们不‘雇’TA。我们得……‘引’TA出来。”他的手指向主屏幕,那幅诡异而复杂、仿佛蕴藏着无数秘密的脑机信号频谱图依然幽幽地亮着,“就用这个,当我们的‘敲门砖’。”
寻找Q,无异于大海捞针。
董洁沉默地调用了她自己编写的加密暗网浏览器界面。墨绿色的字符终端,透着股老派的气息,与周围充满未来感的设备格格不入。没有花哨的图标,每一次跳转都需要输入冗长复杂的指令串,像是在念动开启密门的咒语。这里是网络世界的暗面,数据坟场,信息像幽灵般飘荡,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花了将近二十分钟,她才终于绕过层层屏障,潜入一个名为“巴别塔”的传说级论坛。界面简洁到近乎冷酷:只有一个孤零零的输入框,和一行用二进制代码不断闪烁的提示
——
“说出你的问题,然后被虚空吞噬。”
“别抱太大希望,”董洁朝输入框扬了扬下巴,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来这里提问的人,要么石沉大海,要么……要么会被其他好事者当成猎物,信息在三分钟内就会被扒得一干二净。”
無錯書吧李想没吭声,他只是紧紧盯着屏幕,喉结无意识地滚动了一下。他知道这是眼下唯一能试试的路,是黑暗中微弱得几乎不存在的一丝缝隙。
“就发一句话,”他盯着董洁的侧脸,缓缓吐出几个字,“‘奇美拉醒了,谁有它的缰绳?’”
“奇美拉计划”——那份军方绝密报告里提及的名字。董洁立刻懂了,这是黑话,是投石问路。如果Q真的存在,并且对这类触及人类禁忌边缘的尖端技术敏感,这句没头没尾、透着诡异气息的话,或许真能勾起TA一丝兴趣。
董洁的手指在键盘上方停顿了一瞬。
一种陌生的焦虑感笼罩着她,就像精密钟表里突然落进一粒沙,打乱了所有既定的节奏。理智在大声警告,这无异于在黑暗森林里点火,招来的不一定是帮手,更可能是被火光吸引而来的、更危险的猎食者。
可李想眼中那种近乎燃烧的决绝,那种押上一切的疯狂,让她把已经到了嘴边的劝阻的话又咽了回去。她深吸一口气,敲下那行字,然后,几乎是带着某种仪式感地,按下了回车。
键音清脆,在只有服务器嗡鸣的寂静实验室里,格外刺耳。
随后,便是漫长的死寂。
屏幕上,那行提问孤零零地挂着,像句被遗忘在荒原上的路标。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是在嘲笑他们的天真和无助。
一分钟过去了。
五分钟。
十分钟。
毫无动静。只有字符在屏幕上冷漠地反射着光。
“看吧,”董洁向后靠进椅背,声音里带着预料之中的倦意,还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放松,“我们就是在白费……”
她的话戛然而止。
屏幕上,他们发出的那句话,毫无征兆地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正往下滴着像素血珠的、鲜红刺眼的单词:
“滚。”
李想只觉得背上冷气直冒,四肢瞬间有些发麻。
这不是漠视,是明确的、带着强烈敌意的警告。
更让人心惊的是,就在这个词出现的刹那,实验室里所有服务器的风扇齐刷刷地停转了一秒,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紧接着,又爆发出更为尖锐、仿佛带着怒意的呼啸!
“他在反追踪!”董洁脸色瞬间煞白,双手在键盘上快成一片虚影,敲击声密集得像骤雨打芭蕉,“他绕过了‘巴别塔’的匿名保护!天哪……这技术……我完全看不懂!”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可能都没察觉到的颤音。
屏幕上的防御代码正被一行行优雅地瓦解、覆盖,对方的入侵方式不像强攻,倒像是在从容地“说服”系统主动敞开大门,这是一种绝对力量压制下的“优雅”。
“快断网!”李想急喊,声音因紧张而有些变调。
“来不及了!”董洁的声音带着绝望,“他的指令已经埋进来了!像个定时炸弹!不到三一分钟,我们的真实位置就会暴露!”
绝路。真正的绝路。仿佛能听到猎狗的叫声已经在走廊尽头响起。
“把频谱图发过去!”李想几乎是用尽力气吼了出来,像输红了眼的赌徒,把最后一块筹码也推了出去。
董洁猛地扭头看他,眼里全是惊愕和不解。“那是我们唯一的东西了!最后的底牌!”
“攥在手里等着一起完蛋吗?!”李想眼睛通红,额角青筋隐现,“赌一把!就赌TA对这东西的好奇心,超过捏死我们这两只小虫子的兴趣!快啊!”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嘶哑。
董洁的胸口急促起伏,她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耳边咚咚直跳。她看着屏幕上那鲜红的、正在不断掉落的红色代码,又看向李想因极度紧张而有些扭曲的脸,那眼神里混合着恐惧、疯狂和一丝不肯熄灭的希望。
最后一刻,她猛地吸了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双手重新落在键盘上,放弃了所有徒劳的抵抗,用最快的速度将那张复杂到极致的脑机信号频谱图,以原始文件格式,拖进了发送窗口,重重地按下了发送键。
一秒。
两秒。
……
在防火墙倒计时即将归零,那个代表毁灭的“00:00”几乎要跳出来的瞬间……
计时器,猛地定格在了“00:01”。
……
无尽的黑暗里,那个由无数光线细丝编织成的球体,正无声地映出地下实验室里发生的每一帧慌乱景象。
“有趣,”王座上的人影轻笑着,指尖有节奏地敲打着扶手,“被逼到墙角的老鼠,居然想找另一只猫来帮忙。”
“需要拦截吗?”冰冷的、毫无起伏的合成音在黑暗中响起,“‘鹰眼’已就位,可以瞬间切断他们与‘巴别塔’的所有连接通道。”
“不必,”人影随意地摆了摆手,语气里满是玩味,“我改主意了。Q……这个游离在规则之外的变数,说不定能让这场追逐更有趣些。我倒是很想看看,两只骄傲的猫碰在一起,会是什么光景。”
“让他们联系。”
“然后,把Q,也列入我们的‘特别观察名单’。”
人影的指尖,在扶手上轻轻一点,带着一种主宰般的随意。
“游戏嘛,玩家多一点,才热闹。”
……
地下实验室里,静得可怕,只剩下服务器恢复正常运转后低沉的嗡鸣,反而衬得这寂静更加压抑。
追踪停止了。那场凌厉的入侵也像潮水般退去,没留下任何痕迹,仿佛刚才的惊心动魄只是一场集体幻觉。
屏幕上只剩下频谱图的发送成功提示,一个小小的绿色对勾,显得无比孤单。
他们赌对了吗?
还是说,对方只是像随手捡起一捧有趣的石子,拿走了感兴趣的那几个,而对碾碎石头的主人失去了兴趣?
这种悬在半空的未知,这种命运完全交由他人评判的感觉,比直接的刀剑相向更让人难熬。每一秒沉默的延长,都像是在心尖上磨刀。
董洁默不作声地站起来,动作有些僵硬地走到角落的饮水机旁,拿起纸杯接了杯水。她没喝,只是用双手捧着,温热的水温透过纸杯传来,但她握住杯子的手指,却细微地、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李想则像尊雕塑般钉在屏幕前,身体前倾,双手紧紧抓着控制台的边缘。胸腔里的心脏沉重地撞击着,每一次跳动都清晰可辨,仿佛要挣脱躯体的束缚。他死死盯着屏幕,仿佛想从那片黑暗里看出点什么。
时间在寂静中缓慢爬行,每一秒都被拉得无比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一个世纪——
“嘀。”
一声轻微的、几乎微不可闻的提示音,在死寂中响起。
那个属于“巴别塔”的、本以为再也不会亮起的对话框,再次悄然浮现在屏幕中央。
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任何文字。
只有一个光标,在不紧不慢地闪烁着。
一下。
又一下。
带着一种近乎折磨人的从容,仿佛屏幕另一端那个神秘的存在,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们的惊恐和狼狈,权衡着措辞,或者,只是单纯地享受这种掌控感。
终于,在光标闪烁了十几次之后,它停了下来。
一行简单的字符,像是经过深思熟虑,又像是随手为之,缓缓显现:
“这东西你们从哪儿弄来的?…给我坐标。”
「你认为Q是敌是友?会真心帮忙吗?该给出真实坐标吗?求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