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门“咔哒”一声合拢,雷克斯最后那个意味不明的笑,像根刺扎进李想眼里。

他瘫在椅子里,浑身发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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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克斯的话音还绕在耳边,一字一句不像声音,倒像湿冷的绳索缠上脖颈,越收越紧。他喘不过气。

这不是审讯。是处刑。

他们不要真相,只要他脑子里那个他自己都摸不清形状的秘密。而在这之前,得先把他彻底碾碎——名誉、尊严、往后所有日子,从一个天才学者变成弑师变态、人人唾弃的渣滓。

反抗?证据链扣得死紧。挣扎?只会让那些人更兴奋。

绝望像个玻璃罩子,把他严严实实扣在了里面。

……不。

不对。

李想瞳孔骤然一缩。

灵魂、诗篇……马修教授在后台跟他说的最后那句……

当时根本没有第三个人!也没有录音设备!

雷克斯怎么会知道?

除非,那个始终藏在暗处的幽灵,早用了某种他无法理解的技术,一直在看着、听着他们。

雷克斯不是来抓凶的。

他就是凶手的一部分。

这念头像闪电般劈进脑海,刹那间照得一片雪亮。求生的本能猛地抬头,像头被困太久的兽,发出低低的嘶吼。

他不能死在这儿。更不能顶着这种污名烂掉。

他得出去!

李眼光缓缓移动,打量这间屋子。灰墙,无窗。天花板一角装着消防喷头,旁边的烟雾传感器闪着一点微弱的红光。门是电子锁,外面肯定有人守着。那面巨大的单向镜后面,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正像看戏一样盯着他。

他自己呢?平日用来计算脑电波的大脑,此刻正疯狂运转,推演着一切可能的出路。

他还有什么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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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所有东西都被收走了。他一无所有。

不,他还有这个脑子--一个研究神经科学、探索人脑极限的脑子。

他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警局的消防系统、安保架构……普林斯顿跨学科合作时,他接触过城市应急系统的电力模型,并且为了获得第一手实践经验,还专门到地方警局参与城市应急系统改建项目。不算精通,但基本逻辑他懂。

警察换班通常在整点。审讯疲劳期,大约持续一到一个半小时。雷克斯刚对他施压完毕,按流程,会留他独自“反思”。

这就是他唯一的机会。

李想静下心,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过了一会儿,隐隐约约的,他竟听见中央火车站传来的整点钟声--平时绝不可能传这么远。只有下雨了,潮湿空气递送声波,才能模糊听见。

整点。审讯放松期。他等到了这个机会。

他站起身,没走向门,反而踱到那面单向镜前。镜中映出一张苍白、憔悴的脸,眼神里满是溃散般的痛苦。他盯着镜面,仿佛能看见后面的观察者,慢慢挤出一个神经质的、濒临崩溃的笑。

他低声喃喃,声音不大,但足够被麦克风捕捉:

“是我干的……都是我……教授他……他不该那样逼我……”

演得恰到好处。一个心理防线彻底崩溃的天才,坦白前最后的癫狂。镜子后面的人,戒心总会松懈一刹。他们正等着他接下来的“认罪”。

然后,李想动了。

快得惊人!

他猛地抡起那把不锈钢椅子,不是砸门也不是砸镜子——而是用尽全身力气砸向墙角一块不起眼的金属盖板!那是房间弱电系统的检修口!

“刺啦……!”

金属撕裂声刺耳响起,盖板顿时变形!

警报未响,他已扔开椅子,手指抠进缝隙,精准地扯出里面的线缆……

随即他抽出皮带端的金属扣,用皮带裹手绝缘,狠狠按进两个关键端口!

“滋啦啦……!”

一股青烟窜起,带着焦糊味。审讯室的灯疯闪几下,“啪”一声彻底熄灭。一片漆黑。

备用电源会有,但洛杉矶警局的电气系统老旧,切换至少要三秒。

李想赌的就是这三秒的混乱!

门外顿时炸开骂声和杂乱脚步。电子锁指示灯在黑暗中闪烁一下,转红——电路短路,门彻底锁死。

李想没去撬门。他转身凭记忆摸向桌边,目标是雷克斯随手丢下的那个“空盒子”——导师用命换来的金属块。

指尖刚触到冰凉的表面,头顶“噗”一声轻响。

烟雾传感器被短路电流触发,消防喷头应声启动。带着管道锈蚀味道的水柱劈头盖脸砸下,瞬间将他淋得透湿。

但这正是他想要的!

“FUCK!短路引发火警了!”

“快!拿撞门器!开门!”

门外乱成一片。

李想紧攥金属块,矮身借着水幕掩护,壁虎般贴墙疾走,闪进审讯室配套的小卫生间。

这里是唯一的视线死角。

“砰!砰!砰!”

撞门声重重传来。

他只有几秒。

卫生间通风口极小,还焊着铁丝网,人根本钻不出去。可他从导师那儿学来的不只有脑科学,还有一套偏执的思维模式——再严密的系统,也有漏洞。

他踩上马桶,伸手够向天花板——不是通风口,而是一块用卡扣固定的合金吊顶。

手指扣住边缘,用力一掰!

“嘎吱——”

吊顶被掀开,露出上方黑暗狭窄、布满灰尘与管线的空间。

就在这时,“轰”的一声巨响,审讯室门被撞开!

手电光束刀一样划入,照亮一片狼藉和水淋淋的现场。

“人呢?!”

“卫生间!快!”

光柱猛地扫向隔间。

可里面空空如也。

只有马桶盖上一个湿脚印,天花板上一个黑漆漆的洞。

“靠!往上跑了!封楼!搜!”

……

管道和线缆之间的空间非常狭窄,灰尘与霉味混杂,呛得人喉咙发痒。

李想蜷缩着身体,蛇一样在错综复杂的管线间艰难爬行。金属边缘锋利,划破衣服,在皮肤上割开一道道热辣的口子。

楼下,警笛、脚步、吼叫响成一片,正迅速收网。

他不知道能通往哪里,只知道必须往前。

终于摸到一条通风主管,风机轰鸣震耳。数不清转了多少弯,总算看到一个维修格栅出口。

他艰难调转身形,一脚踹开格栅,外面是条漆黑的后巷。

果然在下雨,‘天助我也’,李想暗自感叹,雨天是躲避追踪和隐藏气味的最好掩护。

他像条脱力的野狗,从洞口滚出,重重摔在湿漉漉的地上,馊臭的垃圾桶就在旁边。

自由了。

可处境比之前更危险。

如今他是个背负弑师、变态、袭警、越狱多项罪名的逃犯。洛杉矶遍布天眼摄像头,随时能把他重新扔回笼子里。

他背靠湿冷的墙壁,大口喘气,雨水和汗水从发梢滴落。稍稍辨明方向后,他头也不回地冲进后巷深处。

不知穿过多少条昏暗的小巷,李想觉得自己至少跑了十个街区,终于体力耗尽,瘫坐在一条商业街后巷的墙边,一动也不想动。

许久,他借着店铺招牌的微光摊开手心。那块金属块还在,硬邦邦的,已被捂得温热,表面沾满湿乎乎的汗液。

正在这时,金属块极轻微地震了一下。

李想全身一僵。

低头看去,一直暗着的表面屏幕忽然亮了。

没有复杂代码,只有一行简练的深蓝色字符:

一个经纬度坐标。

坐标下方,一行小号数字正无声倒计时:

00:04:59

00:04:58

00:04:57

……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陷阱?追踪器?还是……导师留下的求救信号?

他死死盯住跳动的数字。

五分钟。

每一秒都像被拉得无比漫长。

倒计时归零的刹那,屏幕上的坐标和数字瞬间消失。

紧接着,“唰”的一下,一串由奇异符号和字母组成的代码闪现而过!

快得几乎无法捕捉!

屏幕再次陷入死黑。

大约一分钟后,它又震了一下。

同样的坐标,同样的倒计时,从00:04:59重新开始。

李想脑子里“嗡”的一声。

他明白了。

这是一个加密的信息发射器,用倒计时作为密钥,每五分钟以快闪方式播出一段信息碎片。想要拼出全貌,就必须一次次接收、拼合这些碎片!

他想起审讯室里女警向雷克斯汇报时说检验科结论是“能量耗尽,空盒子”……技术代差啊!但也正因这代差,雷克斯才把它当作废物丢在桌上,临走都没想起带走。

李想趁代码闪回的间隙,仔细打量金属块的外形。

正面只有一小块屏幕,此刻暗着。翻到背面,底部有个激光刻印的极小图标--那是一只由无数六边形组成的蜂巢图案,抽象而神秘。

他正觉得这图案有些眼熟,倒计时又开始了新一轮读秒。

00:04:32……

他必须记住。

必须在下一段代码闪现结束之前,将那些天书般的字符一个不差地刻进脑子里!

李想闭上眼,调整呼吸。搞神经科学的,他比谁都清楚如何将大脑的记忆和专注力逼到极限。这是他现在唯一的凭仗。

时间一秒秒流逝。

00:00:03

00:00:02

00:00:01

00:00:00

“唰!”

第二次代码闪过!

“-77--……”李想心中疯狂默念,将瞬间看到的影像死死烙进脑海。

他成功了。

可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绝望。记下来的代码碎片有什么用?没有电脑算力,没有网络,没有服务器,他就像一个捧着绝世菜谱却快要饿死的乞丐。这些代码,如果没有工作站级别的算力解码,对他就毫无意义。

远处街角,警笛声再次逼近,越来越响。

他必须走了。

李想踉跄起身,将金属块塞回口袋,像一头受伤的困兽,再次扎进城市更深、更黑的迷宫之中。

‘嗡’

新一轮的五分钟倒计时,又悄悄开始了。

它像悬在竞技场上开场前的倒计时钟,无声地催促,也在无声地审判。

导师留给他的金属块,就像幕后的“猎人”扔给他一张“地图”。

可谁能知道,这地图指引的路,会不会是另一个更残忍的陷阱?

「李想真的逃出去了吗?求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