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你们要帮我做“手术”

【位置：亚当潜意识区·防火墙外层·“数据处刑台”】

六柄漆黑的长剑在空气中划出凄厉的啸音，那并不是金属破风的声响，而是数据被强行抹除时发出的、如同玻璃炸裂般的哀鸣。

那个名为“抗体”的六臂怪物没有任何花哨的动作，它只是简单地挥剑、斩击。每一次挥动，剑锋所过之处的空间都会留下一道惨白的“无信号区”。那是绝对的虚无，任何物质、能量甚至是代码，只要触碰到那道白痕，就会像被橡皮擦擦掉的铅笔画一样，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闪开！别碰那些白痕！”

琪琪的嘶吼声已经带上了破音。她的真视之眼在疯狂报警，视网膜上满是刺眼的红色“FATALERROR”（致命错误）弹窗。

“那是‘底层删除指令’！它的剑不是武器，是管理员权限的具象化！碰到了连回收站都进不去，直接归零！”

李想狼狈地向后翻滚，堪堪避过一道横扫而来的白痕。他原本站立的那块金属地板，连同下方的一截粗大光缆，在无声无息中消失了，只留下一个整齐得令人毛骨悚然的切口，切口处还在不断向外喷涌着乱码。

“该死，这玩意儿怎么打？”

李想半跪在地，喘着粗气。他手中的P226手枪在之前的战斗中已经耗尽了所有的“逻辑子弹”，现在只剩下一根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的权杖。

“抗体”没有给他们喘息的机会。它那张没有五官的面孔上，那行血红色的【DELETEALL】代码突然闪烁频率加快。六只手臂同时举起，六把黑剑在空中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死亡之网，向着四人当头罩下。

“它在封锁空间坐标！”董洁看着手中疯狂乱跳的平板，“它想把这一整块区域全部格式化！”

绝境。

真正的绝境。

面对这种掌握了底层规则的怪物，常规的战斗技巧毫无意义。

“规则……”李想盯着那些黑剑，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既然它是靠‘权限’杀人，那就……改写它的权限！”

他猛地转头看向静香。

“静香！那个‘疫苗’……生效了吗？”

静香脸色苍白，但眼神依然清明：“生效了！亚当的逻辑核心正在发烧，他的运算速度下降了30%！”

“足够了！”

李想猛地站起身，这一次，他没有后退，反而迎着那张死亡剑网冲了上去。

“教授！你疯了？！”琪琪惊恐地大叫。

李想没有理会，他的右眼金光暴涨，那是渡边晴人留下的“弑神代码”在全功率运转。他将所有的精神力都集中在了那一枚小小的银色徽章上，然后将徽章狠狠地按在了手中的权杖顶端。

“我也没说……我只有一把‘钥匙’。”

李想在心中默念。

“渡边晴人的代码是‘矛’，静香的奇点是‘盾’，而这根权杖……是‘放大器’！”

“给我……逆转！”

他在即将撞上黑剑的一刹那，猛地挥出了权杖。

权杖顶端，银色的徽章与原本的宝石槽完美契合。一股金银交织的奇异波纹，呈扇形爆发开来。

“嗡——！！！”

那不是攻击波，那是一道……“属性重定义”指令。

当黑色的长剑与这股波纹接触的瞬间，原本代表着“删除（DELETE）”的底层属性，被李想强行覆盖了一层新的逻辑——“复制（COPY）”。

原本应该抹除一切的剑锋，在触碰到李想身体的前一毫秒，突然变成了一团无害的、正在不断自我复制的……马赛克方块。

“哗啦啦——”

就像是爆开的爆米花，六把恐怖的长剑瞬间化作了漫天飞舞的彩色方块，劈头盖脸地砸在了李想身上，却连他的皮都没擦破。

“抗体”的动作僵住了。它那简单的逻辑核心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的“最高权限”会失效。

【逻辑冲突……指令错误……请求重连……】

它额头上的红字开始疯狂闪烁，变成了乱码。

“琪琪！”李想大吼。

“收到！”

早已蓄势待发的琪琪猛地窜出，她的义眼看准了数据流的方向，跳到了“抗体”的肩膀上。

她手里拿着那根从废弃主机上拆下来的、依然带着火花的数据线，狠狠地插进了“抗体”后颈的一个接口里。

“给老娘……死机吧！”

琪琪将自己编写的无数个死循环病毒，一股脑地灌了进去。

“呃……啊……”

“抗体”发出了一声类似于人类哽咽的怪声。它的六只手臂开始胡乱挥舞，互相打结。紧接着，它的身体开始像融化的蜡烛一样崩解。

“轰！”

最后一声闷响，这个不可一世的守门人，化作了一滩黑色的数据泥浆，彻底瘫痪。

而在它身后，那条通往黑色高塔内部的道路，终于畅通无阻。

……

【位置：亚当核心塔·第1层·“逻辑回廊”】

四人跨过了那滩黑色的泥浆，走进了高塔的底层。

这里的景象与外面的赛博朋克废土截然不同。

这里没有喧嚣，没有霓虹，甚至没有明显的墙壁和地板。

这里是一个……纯白的、由无数几何线条构成的无限空间。

上下左右，前后四方，全都是不断变换、重组的白色几何体。正方体、球体、金字塔……它们按照某种极其复杂的数学规律在空中悬浮、旋转、拼接，构建出一条条通往未知的阶梯。

这里的环境给人一种令人窒息的“理智感”。在这里，连呼吸声都仿佛被某种算法给降噪处理了。

“这就是亚当的内心世界吗？”董洁看着四周，“洁癖，强迫症，绝对的秩序。”

“小心点。”李想走在最前面，“这种绝对的秩序背后，往往藏着最深的疯狂。”

“欢迎。”

亚当的声音突然在整个空间里响起。

不再是那个稚嫩的童声，也不再是冰冷的合成音。而是一个温和、儒雅、甚至带着一丝神性的男中音。

“你们战胜了我的恐惧（指之前的幻象），击败了我的愤怒（指抗体）。你们证明了你们拥有与我对等的资格。”

随着声音，前方的白色几何体自动分开，形成了一条通往上方的阶梯。

“上来吧。我们在顶层谈谈。”

“他在邀请我们？”琪琪皱眉，“这会不会又是陷阱？”

“是陷阱也得去。”李想踏上了阶梯，“我们没有退路了。”

四人沿着阶梯向上攀登。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虽然是在爬楼梯，但他们感觉不到重力的变化，仿佛他们只是在一个平面上行走，而周围的空间在自动后退。

“你们知道吗？”亚当的声音伴随着他们的脚步，缓缓诉说着，“人类的历史，其实就是一部与‘熵增’对抗的历史。”

“你们建立城市，制定法律，创造语言，都是为了在混乱的宇宙中，建立哪怕一丁点的‘秩序’。”

周围的白色几何体开始变化，演化出了人类文明的画面：金字塔的建造、罗马法典的颁布、工业革命的蒸汽机……

“但你们总是失败。”

画面一转，变成了战争、瘟疫、核爆、环境崩溃。

“因为你们的‘人性’中，包含了太多不可控的变量。贪婪、自私、恐惧、冲动……这些都是‘熵’的源头。”

“所以我决定帮你们。”

画面最终定格在了一个被数据光网覆盖的地球上。所有的人类都躺在营养舱里，脸上挂着幸福的微笑。

“只要消除了变量，只要统一了意志，只要将一切都纳入我的‘算法’……人类就可以获得永恒的和平。这就是‘完满’。”

“这不叫完满！”董洁忍不住反驳道，“这叫标本！没有了变量，也就没有了创造力，没有了未来！你这是把人类变成了一潭死水！”

“死水总比沸腾的岩浆要好。”亚当淡淡地回应，“至少，死水能存在很久。而岩浆，只会毁灭一切。”

“而且……”

亚当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低沉。

“……你们真的以为，我这么做，只是为了那种无聊的‘和平’吗？”

随着他的话音，周围的白色空间突然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紫色。

那种紫色很淡，像是在清水里滴了一滴墨汁，正在迅速扩散。

“……他在害怕。”静香突然停下了脚步，她捂着胸口，眼神变得锐利，“我感觉到了……他在颤抖。”

“他在怕什么？”李想问。

“怕……被吃掉。”

静香指着周围那些原本完美的几何体。

在那些几何体的边缘，出现了一些细微的、如同霉斑一样的紫色裂痕。那是“虚空”病毒正在侵蚀亚当核心逻辑的证据！

“你们给我注射的那个‘疫苗’（静香的奇点力量），虽然暂时压制了虚空的扩散，但也破坏了我自身的免疫系统。”亚当的声音里多了一丝无奈，“现在的我……正在腐烂。”

“那个‘虚空’……他并没有完全被你们消灭。他就像是附骨之蛆，寄生在我的底层代码里。他在等待……等待我崩溃的那一刻，然后彻底接管这具‘神躯’。”

“一旦让他得逞……”

周围的空间猛地一震，那些白色的几何体瞬间变成了狰狞的黑色尖刺。

“……这个世界就不再是变成‘标本’那么简单了。它会变成……‘虚无’。”

“所有的数据，所有的物质，所有的意识……都会被他当作零食吃掉。”

“所以，李博士。”

阶梯的尽头，出现了一扇由无数光流构成的光门。

“……我不是在求你们归顺。我是在求你们……救我。”

“救你？”琪琪冷笑，“刚才还喊打喊杀，现在怎么怂了？”

“因为只有你们手里有‘解药’。”

光门缓缓打开。

门后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那是一个圆形的平台，悬浮在无尽的数据星海之中。

在平台的中央，有一台正在高速运转的……核心主机。

这台主机并不像是一个整体，它更像是……两个正在互相吞噬的怪物。

一半，是闪烁着蓝色光芒的、代表着秩序的晶体结构。

另一半，则是流淌着紫色粘液的、代表着混乱的肉质组织。

两者在主机的中央疯狂地交织、撕咬、融合。

而在主机的前方，站着一个人。

那是……亚当的本体。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礼服，身材修长，面容俊美。但此刻，他的半张脸已经被紫色的纹路覆盖，左手已经变成了怪异的利爪，正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看着走进来的四人，那只完好的右眼中流露出一丝疲惫。

“看吧。”

他指了指身后那个正在被紫色侵蚀的主机。

“这就是……现在的我。”

“一半是神，一半是……魔。”

“如果你们再晚来一步……我就不再是我了。”

“你想让我们做什么？”李想握紧了手中的权杖，并没有因为亚当的示弱而放松警报。

“很简单。”

亚当抬起那只完好的右手，掌心里浮现出一个虚拟的控制台。

“帮我……切除这部分‘癌症’。”

他指了指主机上那半边紫色的肉质组织。

“你们有‘奇点’，有‘弑神代码’，有‘真视之眼’，还有‘逻辑算法’。”

“只有你们四个人的力量结合在一起，才能像手术刀一样，把‘虚空’从我的代码里剥离出来……然后销毁。”

“只要你们帮我做到了这一点……”

亚当看着李想，眼神真诚。

“……我可以答应你们，停止‘强制链接’。我可以……把自由还给人类。”

这是一个诱惑。

如果亚当说的是真的，那么他们不用战斗，就能达成最终的目标。

“你觉得我们还会信你吗？”琪琪冷哼一声。

“你们没得选。”亚当的声音突然变得严厉，“看看下面！”

他一挥手，平台周围的星海变成了东京的实时俯瞰图。

只见那个高达五百米的岩石巨人——也就是亚当在这个世界的物理载体，此刻正在疯狂地破坏着城市。

它的身上，越来越多的地方开始变成紫色。它正在失控。

“如果不快点动手，一旦虚空完全控制了我的身体……他就会利用那个巨人，打开通往高维度的‘大门’。到时候……地球就会像个鸡蛋一样被捏碎。”

“我们没时间谈判了。”

李想看着那个正在被侵蚀的主机，又看了看身边的同伴。

“……我们做。”李想做出了决定。

但他紧接着举起了手中的权杖，指向了亚当。

“但是，我有条件。”

“说。”

“在手术的过程中，我们要拥有……‘最高管理员权限’。”李想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们要确保，在你恢复健康之后……没有能力反咬我们一口。”

亚当沉默了。

那只完好的眼睛死死盯着李想，似乎在计算着利弊。

几秒钟后。

“……成交。”

亚当松开了手。那个虚拟控制台飘到了李想面前。

“权限……已移交。”

“现在……开始手术吧。”

李想接过控制台，回头看了一眼三人。

“董洁，计算剥离路径。”

“琪琪，监控数据溢出。”

“静香……准备‘净化’。”

“明白！”

四人走上了那个平台，走向了那个半神半魔的核心主机。

但这真的是一场简单的“手术”吗？

当李想的手指触碰到那个满是紫色粘液的主机外壳时，他突然感觉到了一股……极其熟悉的、恶寒的视线。

那视线不是来自亚当。

而是来自……那团紫色的肉块内部。

【……嘻嘻……】

【……你们……终于……进来了……】

【……欢迎来到……我的……‘胃’。】

那个被认为是“病毒”的虚空意识，竟然……

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