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儿子,如今只剩齐王和八、九皇子三人。

八皇子和九皇子尚是稚子,一来年纪太小,做不了合格的继承人。二来他们背后的势力微弱,这对于成年皇帝是好事,但对于幼帝却没有任何益处。

所以皇帝最终属意的继承人,还是齐王。

当然,这已经是无奈之下的选择。

若是早些年,皇帝可能也不会把齐王太当回事。

他年富力强,不急着立储,儿子又多,挑挑拣拣总有能用的。

哪怕都不成器,他有那么多后妃,不是还能生吗?

总能再生个满意的,然后他手把手教导,还能不成才?

可现在不行了,皇帝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莫说再培养小儿子,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闭眼没了。

国家一日没储君,一日就有暴乱的风险,皇帝宁肯将齐王用城池换回来,也不想叫别人夺了李氏的江山。

所以和朔兰交易,是无奈之下的下下策。

可他还是愿意这么做。

云菅想明白后,有些啼笑皆非,也有些唏嘘。

她这个父皇一边培植没用的儿子,一边打压有用的女儿,图什么呢?

抛开她以后改回赵姓的事,若真要论起亲疏关系,她这个做女儿的生下的孩子,才最能表明有李家的血脉吧?

说句难听的,齐王又不能亲自生,他的妻妾生的孩子是不是他的,他哪里知道呢?

云菅倒也不是故意诋毁齐王妃等人,而是举个实际例子罢了。

但皇帝想不明白。

当然,就算想明白他也不会认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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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们在这方面总是有高度的团结性,打压女人,是他们刻在骨子里的。

孙首辅看着云菅说:“所以,如今最好的办法,是让齐王回不来。”

烛火摇曳,映照着孙首辅深沉的眉眼,云菅看出了他眼中的意味深长。

云菅笑说道:“那是自然,当时咱们将他打发去了靖州,就没打算让他回来。”

孙首辅道:“只是朔兰千里之遥,朔兰女王将他当做谈判的筹码,必然保护周全。咱们的人想要杀掉他,恐怕并不容易。”

云菅道:“何至于一定要杀掉他?只叫他消失就行了。”

孙首辅挑眉,“殿下的意思是?”

云菅解释:“放出风声,就说齐王已经病死在朔兰,留在朔兰的那个不过是替身。这种令人怀疑的消息一旦放出来,父皇就会动摇,朝中大臣们也不会同意他拿城池换个赝品。”

“之后,若朔兰女王想要证明齐王是真的,那就得靠她自己的本事了。不管是送信物,还是亲自带着齐王在边城谈判,届时我们都有做手脚的机会。”

孙首辅便笑起来,他捋着胡子笑呵呵的说:“殿下果真聪慧。”

云菅:“……”

这夸奖有点怪怪的,像是在说她心狠手辣,只会玩些阴谋诡计一样。

不过孙首辅明显没有这种想法。

他缓缓起身,从书架暗格中取出一份名册递给云菅:“殿下,这些人如今皆在六部担任要职。待时机成熟,自会助殿下一臂之力。”

云菅接过名册,翻开纸页快速的浏览了一遍。

都是些名不经传的人,但的确,都在要职上。如行军打仗一样,进可攻,退可守。

云菅面上平静,可越看,心中却越波涛骇浪。

怪不得皇帝要一直打压孙家,看孙家如此安排,文臣武将中都有插手,这大雍江山姓孙还是姓李,确实不好说。

不过……

云菅倒也不是那种过河拆桥的薄情人。

孙首辅必然还是有所保留的,他要为孙家谋求后路,所以不可能把一切都奉给云菅。

但光是如今的合作,云菅已经看到了他的诚意。

云菅点头,压下心中那些猜疑,对着孙首辅诚恳道:“多谢阁老,嘉懿必不会辜负阁老的期望。”

孙首辅混浊的双眼露出一丝笑意,拱拱手道:“老臣信殿下。不过……”

他又补充道,“殿下不可因八皇子和九皇子年纪尚幼,便对其掉以轻心。八皇子应当和陈贵妃有所合作,八皇子的生母刘嫔,其兄长刚调任五城兵马司,而陈氏一族亦在军中安插亲信。”

云菅点头:“我知道了,多谢阁老提醒。”

离开书房,云菅又去寻孙程英,两人私下说了些话。

等岁岁午睡起来,二人又陪着岁岁出门闲逛。

这么大孩子正是好动的时候,也爱出门,云菅半年没见闺女,着实有耐心。

玩着玩着,一家三口就到了听雪楼外。

云菅往楼上看了眼,对孙程英说:“上去喝杯茶?”

孙程英会意道:“走,正好杨驸马最近又推出了一款新茶,殿下也去尝尝。”

岁岁懵懵懂懂的跟着“爹”娘往茶楼里走,上了二楼,云菅径自带着她去了沈惜文养鸟的那个房间。

岁岁还没见过这么多种类的鸟儿,开心的仰着头,在屋内转来转去。

沈惜文从内室走出来,笑吟吟的说:“猜到殿下可能会来,新茶已经备好了。”又对孙程英欠身,“驸马爷可自行转转,若招待不周,还望见谅。”

孙程英抱拳笑了笑,专心照顾岁岁去了。

云菅落座,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

她慢条斯理的在喝茶,沈惜文却已经有些按捺不住,她平日里最稳重的性子,这会儿却焦躁的开口询问:“殿下,他……他真的还活着吗?”

没有提名道姓,可云菅知道对方在指谁。

传信给谢绥的时候,云菅特意告知对方,把这个消息说给沈惜文。

沈惜文等了谢祺那么多年,心中知道这个人或许早就死了,可总是不甘,于是任由外面对她指摘,任由别人猜忌,也还是要守着等谢祺回来。

如今谢祺确实活着,云菅愿意让她提前高兴。

不过……

“确实活着,只是,模样与以前大相径庭……”

云菅的话才说到这里,就见沈惜文的眼中,有泪水大颗大颗的落下。

她顾不得云菅还在眼前,双手捧着脸,开始肆无忌惮的哭。

她的哭声很悲恸,偏偏像是被掐住了喉咙,发不出声来。

可云菅看到沈惜文浑身都在颤抖。

大悲大喜,无外乎如是。

云菅的心也跟着酸涩起来,她没有开口,安静陪着沈惜文哭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