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妃嫔病症

柳子立看着祝梦瑶那双写满忧虑的杏眼，心中一动，知道他的又一次“随堂测验”来了。

他脸上的笑容不变，只是将手中那块冰镇西瓜递到她面前，语气轻松地问道：“殿下先别急，说说看，德妃娘娘具体是什么症状？御医们又是怎么说的？”

祝梦瑶接过西瓜，却没什么胃口，只是捧在手里，任由冰凉的寒意浸着手心。

“一开始，只是身上起了些红疹，有些痒。御医们只当是风热，开了些清热解毒的方子，可喝下去一点用都没有。”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后来，就开始发热，浑身滚烫，人也昏昏沉沉的，总是说胡话。现在，那些红疹已经连成了一片，看着吓人得很。太医院的几位院使会诊了好几次，都瞧不出个所以然。有人说是中了不知名的奇毒，也有人说……是冲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冲撞邪祟？

柳子立差点笑出声。这熟悉的配方，这经典的甩锅姿势，看来古代医学的尽头，果然是玄学。

但在他听来，这不就是典型的病毒感染加过敏反应么？

“除了这些，娘娘的饮食、起居，最近可有什么变化？”柳子立继续追问，像一个耐心的社区医生在做问诊。

“变化？”祝梦瑶努力回忆着，“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德妃娘娘一向节俭，吃穿用度都很朴素。哦，对了，半个月前，南边新进贡了一批‘云锦’，父皇赏了她几匹，她平日里最是喜欢这些新奇的布料……”

“她住的宫殿呢？是不是为了显得贵气，常年门窗紧闭，熏着名贵的香料？”

“是啊，”祝梦瑶点点头，“德妃娘娘体弱，最是怕风。她住的永和宫，总是焚着安神香，窗户也用厚厚的帘子遮着，说是能聚拢福气。”

柳子立心中已经有了七八分把握。

怕风不开窗，导致空气不流通，病菌滋生。新布料可能是过敏原。身上起了疹子，免疫力下降，加上空气污浊，继发了病毒或细菌感染，引起高烧。这一套组合拳下来，别说是一个体弱的妃子，就是个壮汉也扛不住。

御医们用传统的“滋补”、“驱寒”之法，无异于火上浇油。

“柳子立，你……是不是有办法？”祝梦瑶看着他胸有成竹的样子，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办法谈不上，只是一些不成熟的乡野偏方。”柳子立摆了摆手，开始了他最擅长的“知识包装”，“殿下，你想啊，无论是中毒还是邪祟，都讲究一个‘源头’。找不到源头，吃再多药也是枉然。”

他站起身，在院子里踱步，开始给小公主“上课”。

“第一，叫‘隔绝内外’。既然怀疑有邪祟，那就不能让它再害人，也不能让它跑到别处去。从现在起，永和宫所有人，非必要不得外出。所有进去伺候的人，都必须换上干净的衣服，用最烈的酒擦拭双手，出来后也要如此。这叫断其根源。”

消毒隔离，被他说成了“隔绝内外，断其根源”。祝梦瑶听得连连点头。

“第二，叫‘涤荡污浊’。”柳子立指了指天空，“殿下你看，这天地间，什么东西最能驱邪？是太阳。把永和宫所有窗户都打开，让太阳光照进来。所有被褥、衣服、帘子，全部拿到太阳底下暴晒。再用醋，在宫里每个角落都熏一遍。这叫正气存内，邪不可干。”

通风、紫外线消毒和熏醋杀菌，被他说成了“涤荡污浊，正气存内”。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叫‘固本培元’。”柳子立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娘娘现在身体虚弱，正是邪祟入侵的好时机。这时候，万万不能再用那些虎狼之药去攻伐，也不能用大补之物去添堵。要把所有补药都停了，饮食务求清淡。每日多喝热水，多吃些新鲜的瓜果，比如橘子、柚子之类的。这叫以正克邪，不战而胜。”

停掉补药，清淡饮食，补充维生素C和水分，提高自身免疫力，被他包装成了最高深的“固本培元，以正克邪”。

一套组合拳打下来，祝梦瑶已经听得晕乎乎的，但她觉得柳子立说的每一个字，都蕴含着某种她无法理解，却又感觉无比正确的至理。

“就……这么简单？”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大道至简。”柳子立高深莫测地一笑，“殿下姑且一试，三日之内，必有奇效。切记，此事是你从一本叫《山海异方录》的古籍上看到的，与我无关。”

祝梦瑶如获至宝，将这“三步疗法”牢牢记在心里，匆匆回了宫。

永和宫外，皇帝祝炎面色铁青，听着殿内德妃断断续续的呻吟和胡话，心急如焚。太医院院使跪在一旁，汗如雨下，嘴里翻来覆去还是那几句“臣等无能”、“病因诡异”。

就在这时，祝梦瑶闯了进来。

她将柳子立教她的那套说辞，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

“父皇！儿臣在一本古籍上看到一个方子，专门治这种邪病！”

当她提出要“开窗通风”、“撤掉补药”、“只吃水果清粥”时，太医院院使的头摇得像拨浪鼓。

“万万不可！公主殿下！娘娘凤体畏寒，怎可吹风？如今娘娘元气大伤，正需大补，怎能断了参汤？此法……此法闻所未闻，实乃乱来啊！”

祝炎也皱起了眉头，觉得女儿在胡闹。

祝梦瑶急了，一把抓住祝炎的龙袍：“父皇！反正现在太医们也没办法，不如就让儿臣试一试！若是出了事，儿臣一力承担！”

看着女儿坚定的眼神，又想到前几天她那神乎其神的破案之能，祝炎心中一动。

“罢了！”他一咬牙，下了决心，“就按瑶儿说的办！若是治不好，朕拿你们太医院是问！若是治好了，朕重重有赏！”

死马当活马医。

在皇帝的绝对权威下，永和宫立刻展开了一场轰轰烈烈的“爱国卫生运动”。

宫女太监们虽然满心疑虑，但还是严格执行了公主的命令。厚重的帘幕被拉开，紧闭的门窗被打开，久违的阳光和新鲜空气涌入殿内。一股浓烈的醋味，弥漫在宫殿的每个角落。德妃的饮食，也换成了清淡的白粥和新鲜的橘子。

第一天，德妃的病情似乎没有变化，依旧高烧不退。太医院院使急得直搓手，几次想进去劝阻，都被皇帝冰冷的眼神瞪了回去。

第二天，奇迹开始发生。

一个负责喂药的小宫女惊喜地发现，德妃娘娘额头的温度，似乎没有那么烫了。她身上的红疹，颜色也变淡了一些。

到了第三天傍晚，当祝炎再次来到永和宫时，他惊喜地看到，德妃已经能靠在床头，喝下小半碗清粥。虽然依旧虚弱，但她神智清醒，高烧已退，身上的红疹也消了大半。

“陛下……”德妃虚弱地唤了一声，眼中含泪。

“爱妃！你终于好了！”祝炎激动地握住她的手，回头看向太医院院使，眼神中充满了质问和不满。

太医院全体御医，集体石化。

他们目瞪口呆，完全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不开药，不针灸，不祝由，就是开开窗，晒晒太阳，吃点橘子，就把一个被他们判了“死缓”的病人给救回来了？

这不科学！这简直是医学界的耻辱！

小公主祝梦瑶，再次一战封神。宫里的人看她的眼神，已经从喜爱，变成了敬畏。他们都说，十六公主是文曲星下凡，福泽深厚，有神鬼莫测之能。

而此刻，京城另一处，一间清雅的药庐里。

一个身穿青衣的少女，正向一位端坐在蒲团上，白纱蒙面的女子汇报着什么。

“师傅，宫里传出奇闻。德妃娘娘得了怪病，太医院束手无策，最后竟被小公主用几个‘偏方’给治好了。”

“哦？什么偏方？”白纱女子声音清冷，如同山涧清泉。

“说是……开窗、晒被子、还有……多吃橘子。”青衣少女自己说出来，都觉得有些荒唐。

白纱女子沉默了。

她那双藏在面纱后的明眸，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旁人听来，这是荒诞不经的笑话。但在她这位隐世神医听来，这三条看似简单的“偏方”，却蕴含着一种她从未听闻，却又直指天地至理的医道。

万物生于日，流水不腐，户枢不蠹。顺应天时，激发人体自身元气以抗病邪……

这绝非一个养在深宫的公主所能想出的道理。

“查。”白纱女子缓缓吐出一个字。

“查那位小公主身边，最近……都接触了些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