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骁目光一凝,立刻挥手,带着两名卫士策马缓缓跟上,保持着一段既能随时反应又不至于打扰贵人的护卫距离,目光如炬,紧锁着那道渐行渐远的红色身影。

林地渐密,树影斑驳落下,光暗交错。

泥土和青草的清新气息混合着杨玉瑶身上飘来,那股独特而浓郁的瑞龙脑混合着花香的特殊异香,萦绕在鼻尖,挥之不去。

就在杨玉瑶的马匹即将冲入一片生长着茂密灌木和低矮荆棘的缓坡时,异变陡生!

毫无征兆地,那匹看似温顺神骏,价值千金的西域宝马突然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长嘶,猛地人立而起,两只前蹄疯狂地刨打着空气,马眼圆睁。

杨玉瑶猝不及防。

“啊!”

地失声尖叫,整个人猛地向后仰倒,全靠下意识死命抱住马颈才没被立刻甩飞出去。

发髻瞬间散乱,那支金步摇“叮当”一声掉落在地。

那马落地后,非但没有安静,反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蜇了一下或是受到了惊吓。

彻底发了狂,不再听从任何指令,低着头,铆足了劲,发出一声声惊恐的嘶鸣,朝着林木更深处不顾一切地狂奔而去!

速度之快,势头之猛,远超平常,简直是在拼命!

“啊——!救命!”

杨玉瑶的惊叫声被剧烈的颠簸扯得破碎不堪,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毫无血色,只能死死伏在马背上,耳边风声凄厉呼啸,心脏剧烈地捶打着胸腔,几乎要炸开。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胯下马匹的失控,冰冷的死亡阴影瞬间攫住了她,巨大的恐惧让她浑身冰凉。

“不好!”

“马惊了!”

“天哪!快!快拦住它!”

远处的众人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顿时乱作一团,惊呼声、尖叫声、杂乱的脚步声响成一片。

几个勋贵子弟慌忙想上马去追,却手忙脚乱,有的踩空了马镫,有的甚至自己差点从马上摔下来,狼狈不堪。

仆从们更是惊慌失措,有的乱跑乱叫,有的想去追又不敢,有的愣在原地瑟瑟发抖,毫无用处。

就在这片极致的混乱与恐慌之中,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同蛰伏已久、终于发现猎物的猎豹,骤然爆发!

李骁几乎在马匹人立而起的瞬间就做出了反应!

他猛地一踹马腹,胯下久经战阵,训练有素的战马如同离弦之箭,发出一声雄浑而充满力量的嘶鸣,四蹄腾空,狂飙而出,直追那匹发疯的骏马。

他的身体瞬间伏低,几乎与马背平行,锐利如刀的目光死死锁定前方那抹疯狂跳跃,仿佛下一刻就要坠入地狱的红色,整个人的气息变得冰冷而专注,可怕到了极点。

两匹马一前一后,疯狂地冲入林地深处。

地形开始变得复杂起来,树木横斜枝杈低垂,盘根错节,地面凹凸不平,布满裸露的狰狞树根和碎石子。

发疯的马匹根本不顾一切,横冲直撞,好几次险些撞上突兀的树干,或是踏空摔倒,扬起草屑和泥土,场面惊险万分。

杨玉瑶的尖叫声已经带上了绝望的哭腔,风声将她破碎的呜咽,祈祷不断吹送到李骁耳中。

李骁血脉中的骑术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身体微调,凭借着高超的马感和强大的核心力量,精准地操控着战马,在林木间闪转腾挪,避开障碍,速度丝毫不减,不停缩短着距离。

他试图从侧后方靠近,伸长覆着皮甲的手臂去抓惊马的缰绳,但那马甩头摆尾,狂暴异常,力量大得惊人,根本无法得手。

前方树木忽稀,视野稍阔,但一个陡坡突兀地出现在眼前,坡下乱石嶙峋,深沟隐约可见!

若是连人带马冲下去,绝对是马毁人亡的结局!

没有时间再尝试控制缰绳了!

甚至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

李骁眼中厉色一闪,猛地一咬舌尖,淡淡的腥甜味和尖锐的剧痛瞬间刺激着神经,将所有的潜能和力量爆发至巅峰!

他双脚猛地脱开马镫,在疾驰如电、剧烈颠簸的马背上,竟然凭借惊人的腰腹力量和平衡感,稳稳地站了起来!

战马依旧狂奔,身体起伏剧烈,他却如同钉在马背上一般稳!

下一刻,他看准惊马再次落地、速度因地形稍缓的那一刹那,双腿爆发出恐怖的力量,用力一蹬自己的马鞍,整个人如同扑食的黑色猛虎,凌空扑出!

那一瞬间爆发出的力量与决心,仿佛能撕裂空气!

风声在耳边尖锐地嘶鸣咆哮!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他精准无比地落在了惊马的马背上,就在杨玉瑶的身后。

沉重的身体砸在马背上,发出“咚”的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

巨大的冲击力让本就狂躁的惊马一个剧烈的趔趄,速度陡然一缓。

李骁强有力的右臂如同钢铁锻造的箍圈,瞬间环抱住杨玉瑶那不盈一握的腰肢,将她柔软无助的身体死死地固定在自己怀中。

隔着一层薄薄,早已被香汗浸透的朱红色蜀锦骑装,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腰肢的纤细柔软,肌肤的光滑弹性。

她那饱满高耸的玉兔,因为颠簸而剧烈起伏喘息,充满弹性地挤压在他的手臂和侧胸上,那种温软的触感,即使隔着衣料,也无比清晰地传来。

惊心动魄。

她的发髻彻底散开,乌云般丰厚的发丝被风吹拂,带着那股浓郁勾人的异香,疯狂地扫过他的下颌,颈窝和嘴唇,带来一阵阵酥麻的痒意。

但此刻,李骁心无杂念,所有旖旎的感官刺激都被压制在冰冷的意志之下。

他的左手则如同闪电般探出,五指如铁钳,死死抓住缰绳!

“呜——!”

惊马感受到那股强行施加的不听控制的力量,变得更加狂躁暴怒,发出一声痛苦而又愤怒的长嘶,然后疯狂地颠簸扭动,试图用尽一切力量将背上的人,狠狠地甩下去,摔个粉身碎骨。

李骁双腿如同生根般死死夹住马腹,小腿肌肉绷紧如钢条。

身体随着马的癫狂起伏而剧烈晃动,却始终稳如磐石。

他左手紧握缰绳,手臂上肌肉贲张隆起,青筋如同虬龙般暴起,与惊马进行着最纯粹,最野蛮、最直接的力量角力。

杨玉瑶被他紧紧箍在怀里,整个人都吓傻了,魂飞魄散。

剧烈的颠簸让她头晕目眩,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

她所能感受到的,只有身后传来的那具身体炽热的体温,坚硬如铁石,贲张着力量的胸膛肌肉。

以及那令人心悸,绝对掌控一切的力量感。

之前的娇纵、任性、好奇、好胜,所有的一切,全部被这扑面而来的恐惧和后怕所取代。

她甚至忘了尖叫,只是本能地瑟瑟发抖,下意识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后紧紧靠贴,那唯一能带来安全感的坚硬胸膛和臂弯里。

仿佛那是惊涛骇浪中唯一救命的礁石。

他的手臂箍得她生疼,但这疼痛却奇异地带来一丝真实感和安全感。

鼻腔里充斥的不再是香料的芬芳,而是他身上充满阳刚气息的味道,这味道霸道地驱散了她所有的恐惧,带来一种诡异的安心。

隔着层层衣料,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胸腔里那颗心脏强健而有力的搏动,一下,一下,撞击着她的背脊,令人想哭。

“吁!吁!畜生!停下!”

李骁的呵斥声再次在她耳边响起,热烫的气息喷在她敏感至极的耳廓和颈侧,带来一阵阵无法言喻的战栗和麻痒。

那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一种几乎能压制一切狂躁的恐怖力量。

惊马疯狂地跳跃、旋转,扬蹄摆尾,树木在身边飞速旋转,形成模糊的绿色漩涡。

但无论它如何挣扎,都无法摆脱背上那如影随形,如同山岳般难以撼动的控制。

李骁的手臂稳如泰山,缰绳的力量越来越大,渐渐地将马头勒得高高偏向一侧,迫使它无法直线狂奔,只能在原地打转,速度越来越慢,喘息越来越粗重。

力量在飞速消耗。

汗珠不断从李骁的额角滚落,滴在杨玉瑶白皙细腻,此刻布满冷汗的颈窝里。

他的眼神依旧冰冷锐利,如同雪原上的头狼,没有丝毫动摇,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和坚持,死死扼住猎物的咽喉,直至其力竭。

终于,在他的强力控制和持续的消耗下,惊马的力气渐渐耗尽,速度慢了下来,喘息变得粗重如破损的风箱。

口中的白沫不断滴淌下来,浑身湿透如同水洗,肌肉仍在剧烈颤抖,但最终彻底停了下来,低着头,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马腿微微打颤,再也无力挣扎。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形成一道道明亮的光柱,光柱中无数尘埃如同金粉般浮动,飞舞。

李骁一点一点地松开了紧勒的缰绳,但环抱着杨玉瑶纤细腰肢的手臂并未立刻放开,依然稳固地支撑着她,确保她完全坐稳,不会因脱力而摔落。

他的左手掌心,已被那粗糙的缰绳勒得皮开肉绽,一片血肉模糊,深红的血迹渗透了缠绕的布条,看上去触目惊心。

直到这时,后面的人才大呼小叫,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七手八脚地围过来,有的赶紧去牵住惊马的辔头,有的连声问候,场面一片混乱,充满了后怕和庆幸。

“贵妃娘娘!您没事吧?老天爷啊!菩萨保佑!”

“吓死奴婢了!万幸!万幸啊!”

“快!快扶夫人下来!小心些!”

李骁率先翻身下马,落地后。

他伸出未受伤的左手,扶住杨玉瑶的胳膊,协助她下马。

她的脚刚一沾地,便是一阵剧烈的发软,膝盖根本支撑不住身体,惊呼一声,整个人如同抽去了骨头般向前软倒。

李骁不得不再次用力,几乎是半抱着、半搀扶着她,才让她勉强站稳。

她身体的重量几乎完全倚靠在他身上,柔若无骨,温香软玉抱满怀。

那丰满的胸脯因为急促的喘息而剧烈起伏,再次不可避免地紧紧压在他的手臂和胸膛上,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

杨玉瑶脸色苍白如纸,唇上毫无血色,原本娇艳的脸庞此刻写满了惊惧与脆弱。

发髻彻底散乱,几缕乌黑濡湿的发丝黏在汗湿的颊边和雪白的脖颈上,更添几分楚楚可怜的媚态。

华丽的朱红色骑装也沾满了尘土草屑,甚至被树枝划破了几处,露出里面浅色的里衣,模样狼狈不堪,却偏偏有种被摧残后的美。

她惊魂未定,胸脯依旧剧烈起伏着,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李骁,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如同沾露的芙蓉。

此刻,李骁那张冷峻的脸,在她眼中却充满了令人安心的力量感。

她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死亡的气息刚才如此贴近,真实得令人窒息。

而又是这个男人,用他强悍的体魄和意志,将她硬生生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之前那些轻佻的好奇、好胜心和征服欲,此刻尽数化为劫后余生的剧烈心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汹涌澎湃的感激。

以及一种更复杂,连她自己都未曾清晰察觉的依恋,悸动和一种微妙的情愫。

他手掌边缘那刺目的,为她而流的鲜血,更是狠狠地刺痛了她的眼睛,撞进了她的心里。

“多…多谢…李校尉…”

她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失去了往日的清脆张扬,带着劫后余生的哭腔和前所未有的软弱、郑重,甚至是一丝敬畏。

“今日…若不是你…我恐怕…恐怕已经…”

她说不下去了,眼中满是后怕和盈盈水光,就那样望着他,红唇微颤,仿佛他是这世间唯一,顶天立地的英雄和救赎。

李骁稳了稳呼吸,强压下左手的剧痛,松开了手,后退一步,拱手行礼,语气依旧平淡。

“夫人言重了,护卫周全,乃末将份内之责,夫人无恙便好。”

他刻意忽略了手臂和胸膛上残留的温软触感,鼻尖萦绕的浓郁香气,以及那双含泪美眸中过于复杂的情感。

但这份冷静,这份近乎不近人情的专业和克制,此刻在惊魂初定,心潮澎湃的杨玉瑶看来,却比任何甜言蜜语或居功自傲,都更令人信服和心动。

她看着他手上那狰狞的伤口,看着他被汗水浸透的额发,看着他依旧沉稳如山的姿态,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感谢的话,甚至其他更复杂的话语涌到嘴边。

最终却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那目光复杂得如同最深的潭水,蕴含着太多未竟之言,劫后余生的依赖和一种悄然滋生,危险的情愫。

回程的路上,气氛截然不同。

杨玉瑶坐回了那辆装饰得如同移动香闺的华丽马车里,异常沉默,不再与姊妹笑闹。

她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手中那块已经被汗水浸湿的丝帕,时常望着车窗外出神,眼神飘忽,没有焦点。

偶尔目光会掠过窗外那个始终挺直脊背,沉默骑马护卫的冷硬背影,眼神变得复杂难明。

杨家的仆从和同行的勋贵子弟们,再看向李骁的目光,也彻底变了,带上了明显的敬畏,后怕和真诚的感激,无人再敢有丝毫轻视或非议。

那几个原本有些嫉恨的勋贵子弟,此刻也彻底老实了,偶尔看向李骁的目光中甚至带着一丝庆幸。

若是虢国夫人真在他们眼前出了事,以杨家的权势和圣人的宠爱,他们谁都担待不起,家族都要受到牵连。

回到东宫,李骁径直去向李辅国复命,言简意赅。

“马匹突然受惊,狂奔入林,末将已将其控制,虢国夫人受了惊吓,但身体无恙,已平安送回。”

他略去了所有惊险的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