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落脚河阳
天边。
只见五道长虹破空疾驰，撕裂长天。
正是陆玄一行五人。
离了山门重锁，几人的心绪也如这御风的速度，既带豪情，也藏一丝初涉江湖的隐忧。
剑光掠过低垂的烟岚，掠过层叠黛峦，罡风猎猎，衣袂飘飘。
陆玄足踏太虚混沌剑御空而行，身形沉稳如山岳。
身侧，一抹月白始终如影随形。
陆雪琪白衣胜雪，天琊神剑湛蓝光晕流转不息，衣袂飘飞处，周遭空气仿佛凝结清霜，更衬得她眉目清冷如画。
她目光偶尔掠过身前的陆玄，眼底深处便似春阳照雪，无声地融开一线，漾起极的柔波，随即又似受惊般收敛，复归寂静。
这份变化细微，却逃不过有心人的眼睛。
曾书书御剑如嬉，身形灵动，一双眼睛却总是不安分地往那并行的青白身影上瞟，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张小凡敦厚沉默，紧随其后，粗布衣袍在疾风中鼓荡。
偶尔目光掠过前方那清丽绝伦的月白身影，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复杂难言的痴慕，却又极快地被深藏的怯意压下。
就在这时，前方渐渐显出一角轮廓的巍峨城郭。
河阳城。
夕阳最后一点金辉沉入远山，将城郭勾勒成一片深青色的剪影。
众人落下，落在河阳城外古道旁。
城门洞开，车马人流在暮色中穿行不息，红尘烟火气扑面而来，与青云山的清冷仙气判若霄壤。
齐昊收起心头万千思绪，率先引路：
“天色已晚，便去山海苑暂歇。此乃河阳城中最好的客栈，素来清净安全，师门也曾在此落脚。”
齐昊声音温润依旧。
陆玄把领队的任务交给了齐昊，毕竟他是第一次下山，许多东西都不曾了解。
齐昊为人老练，最是合适不过。
众人点头，很快来到山海苑。
山海苑果然不俗，亭台楼阁精巧雅致，庭院深深，引活水成池，曲廊回环。
虽是城中，却自有一番幽静意趣。
苑中植满翠竹，在晚风中簌簌轻响，更添清幽。
掌柜的见是几位气度不凡、身佩奇光异彩兵刃的年轻修士，不敢怠慢，忙将几人引至后院几处相邻的精舍小院安置。
小院青石铺地，白墙黛瓦，爬满了藤蔓。
不多时，夜色渐浓。
一轮明月升上中天，清辉遍洒庭阶。
吃罢晚饭，陆玄在房中调息片刻，心神却难以真正沉静。
白日御剑飞行时，佳人目光中那若有还无的暖意，如同最细微又最顽强的藤蔓，缠绕心间。
陆玄推开窗，此时月光如水银泻地，院中竹影婆娑，静谧得能听见露珠滑落竹叶的轻响。
一股冲动驱使着他。
陆玄悄然推门而出，步履轻盈无声，穿过月华浸染的庭院石径。
陆雪琪所居的小院就在隔壁，独立于一处回廊尽头，被重重竹影拱卫，愈显清寂。
行至院外不远处，月光被高大竹影筛碎，洒下斑驳银屑。
一个熟悉的身影此刻正倚在廊柱旁，正是齐昊。
他双手抱臂，墨绿道袍在阴影中颜色更深，看到迎面而来的陆玄，嘴角勾起一丝调侃笑意：
“月色如此撩人，陆师弟不在房中打坐修炼，却往这僻静院舍而来，莫非是心有灵犀，欲寻某人秉烛夜谈，共参大道玄机？”
齐昊语气轻松，见是陆玄，忍不住揶揄两句。
众人同行，陆玄与陆雪琪常常暗送秋波，陆玄更是毫不忌讳，关心呵护陆雪琪。
齐昊和曾书书何许人也，一眼便瞧出陆玄两人有猫腻。
也就张小凡较为木讷，瞧不出陆玄与陆雪琪两人情感不一般。
陆玄闻言脚步微顿，月光正好落在他清隽的脸上，神情坦荡中带着一丝被撞破的赧然：
“齐师兄说笑了。夜色正好，不过出来散散心，清静处风景更佳罢了。”
“清静处风景更佳？”齐昊笑意更深，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陆雪琪那紧闭的院门，声音压得更低。
“陆师弟如今境界高深，道心通明，确是羡慕煞我等了。不过有些景致虽美，却也如这月下寒潭，看似触手可及，实则深不可测，小心别湿了鞋履才好。”
齐昊也是好心提醒。
毕竟两人年纪尚小，况且此刻是下山历练，儿女情长更应放在一边。
陆玄不欲多言，拱手道：“师兄早些歇息。”
错身而过，陆玄径直向那小院走去。
来到陆雪琪院门之外，月光清亮，竹影摇曳，暗香浮动。
陆玄深吸一口气，抬手欲叩。
“笃笃”两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门内并无脚步声响，亦无回应。
“雪琪师姐？”陆玄轻声唤道。
良久，门内才传出清冷的声音，隔着门扉，更添几分疏离：“夜深了，陆师弟若无要事，请回吧。”
声音清晰，毫无波澜，听不出喜怒。
唯有那拒人千里的寒意，仿佛比通天峰顶的雪风更甚。
陆玄的手指在空气中微僵，悬了半刻，终是缓缓放下。
心中腾起的热度，被这冷冰冰的拒绝瞬间打落尘埃。
陆玄想着同行出门，正是增进感情的好机会，想着来碰碰运气，结果陆雪琪似是知他心意，故此拒绝。
陆玄心头掠过一丝失落，随即化作了苦笑。
修道之人，本当心如止水，奈何情之一字，乱人心湖。
此前在玉清殿面对掌门首座们的不解与怀疑都未曾扰乱的道心，此刻竟因这一句拒绝而起了微澜。
陆玄无声地叹了口气，不再言语，转身离开。
想着后面机会颇多，是自己心急了。
背影在月光下拉长，显得有几分孤寂落寞。
转身时，陆玄瞥见侧方不远处的花丛阴影里，似乎有一抹淡黄裙裾一闪而没，那是张小凡的住处。
陆玄忽的想到什么，缓步走入山海苑宽阔的后花园中。
竹影深深，假山嶙峋，溪水潺潺。
月光清冷，透过稀疏的枝桠洒下道道银线。
池塘中睡莲初绽，在月下犹如静卧的玉璧，池面平滑如镜，清晰地倒映着苍茫的夜空和那轮孤寂的冷月。
转至一处太湖石堆叠的假山后。
沿着弯曲的水榭踱步。
凉亭内无人，夜风吹来荷塘的清气，拂过面颊。
陆玄正欲寻一处石凳坐下，前方水边凉亭旁的阴影里，却传来极轻微的话语声。
一个声音敦厚淳朴，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和木讷，正是张小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