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寒风凛冽,卷起千堆雪。

肖天立于冰舟船头,身后是十名神色肃穆的冰医卫与数名负责护卫的冰卫。

舟船破开云层,下方连绵的雪山冰川逐渐被一片相对温暖的、笼罩在淡淡灵雾下的山脉取代。

无缘宗地界,到了。

故土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记忆深处的草木清香,也带着刻骨铭心的寒意。

他面色平静,目光掠过下方熟悉又陌生的山川河流,最终落在那片建于主峰之上、殿宇层叠、灵光缭绕的巨大宗门建筑群。

无缘宗。他出身于此,亦葬送于此。

冰舟并未直接驶向无缘宗山门,而是在其势力边缘一处名为“冰凌谷”的山谷外缓缓降落。

名义上,他们是来此采购特产灵草“千年寒髓草”。

谷口已有无缘宗的外门执事带着几名弟子等候,见到冰舟上帝宫标志,立刻恭敬上前。

“恭迎上使。”执事躬身行礼,目光小心地扫过肖天,只觉得这位为首的年轻人气息深不可测,威仪不凡,却并未认出其身份。

毕竟当年的肖天,还只是个初出茅庐、修为尽毁的“罪徒”,与如今这位元婴后期、历经杀伐的帝宫殿下,判若云泥。

“带路吧。”肖天淡淡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

“是,是,诸位上使请随我来。”执事连忙引路,态度谦卑。

一行人进入冰凌谷。谷内气温反而比外界略高,灵气浓郁,遍地生长着一种通体晶莹、散发着淡淡寒气的灵草,正是寒髓草。

冰医卫们开始熟练地查验草药品相,与谷中负责人交涉采购事宜。

肖天负手而立,看似在监督,强大神识却早已无声无息蔓延开来,笼罩整个山谷,并向着远处的无缘宗山门方向悄然探去。

他“看”到了山门广场上练剑的弟子,听到了执事堂内的低语,感知到了几股熟悉的、令人厌恶的气息……

忽然,他目光微凝。

神识捕捉到山谷深处,一片僻静的药田旁,两个身影正在低声交谈。

其中一人,身着无缘宗内门服饰,神色倨傲,正是当年执法堂那位长老的亲传弟子,曾多次欺辱于他。

另一人,则是一身黑衣,气息阴晦,腰间悬挂着一枚不易察觉的、带有监察殿暗记的玉符。

紫电侯的人!

他们果然在此接触!

肖天眼神一寒,对身旁一位冰卫队长低声吩咐了几句。

那队长点头,悄然退入人群。

片刻后,山谷深处传来一声惊呼和呵斥。

“你们干什么?!我可是无缘宗内门弟子!”

只见那名无缘宗弟子被两名冰卫“请”了过来,他满脸不忿,试图挣扎,却被冰卫强大的气息压制得动弹不得。

那名黑衣人也脸色微变,想要悄然退走,却发现退路已被另外两名冰卫隐隐挡住。

谷中其他无缘宗人员皆是一惊,不知所措地看向肖天这边。

引路的执事更是冷汗直冒:“上使,这…这是何意?可是李师弟有何处得罪?”

肖天缓缓踱步上前,目光落在那名脸色发白的李姓弟子身上,语气平淡:“无需惊慌。只是本殿见此子根骨尚可,欲询问几句修行之事。”

他目光随即转向那名黑衣人,淡淡道:“这位是?”

黑衣人强自镇定,拱手道:“在下乃一介散修,来此求购些药材。”

“哦?散修?”肖天嘴角勾起一抹冷意,“阁下这身精纯的影煞之力,可不像寻常散修。”

黑衣人瞳孔骤缩!

肖天根本不给他辩解的机会,并指如剑,隔空一点!

一道微不可察的灰芒瞬间没入黑衣人体内!

黑衣人身体猛地一僵,眼中闪过骇然与难以置信,随即变得呆滞空洞,如同失去魂魄。

搜魂!

肖天竟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对紫电侯的人施展了搜魂之术!

虽然只是瞬息之间,且手法极其隐晦,但那股一闪而逝的神魂压迫感,依旧让周围所有人心头一寒!

那李姓弟子更是吓得双腿发软,差点瘫倒在地。

片刻后,肖天收回手指。

黑衣人软软倒地,气息萎靡,虽未死,但神魂已遭重创,没有数年难以恢复。

肖天眼中已是一片冰寒。

从这黑衣人零碎的记忆中,他看到了紫电侯的指令:接触无缘宗当年知情人,威逼利诱,搜集一切对肖天不利的“证据”,尤其是与“调戏圣女”事件相关的细节,最好能拿到“铁证”。

他们甚至计划伪造一些证据,坐实他的罪名!

好毒辣的手段!

“拖下去。”肖天漠然道。

冰卫立刻将昏迷的黑衣人拖走。

肖天的目光重新落到那瑟瑟发抖的李姓弟子身上。

“带句话给你师父,就说…故人归来,当年旧事,该清算了一清了。”

李姓弟子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仓惶逃离,头也不敢回。

谷中一片死寂。

所有无缘宗的人皆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他们再迟钝也明白了,这位帝宫来的年轻大人,与宗门有着极深的旧怨!

采购草事匆匆结束。

冰舟并未立刻离去。

肖天让人在谷外扎营,似乎打算暂留。

夜幕降临。

营帐内,肖天独自盘坐,指尖一枚留影玉简散发着微光,里面记录着从黑衣人神魂中提取的、关于紫电侯阴谋的片段信息。

这只是开始。

他知道,打了小的,老的很快就会坐不住。

那位执法堂长老,还有…那位圣女身边的侍女…

他等着他们自己送上门来。

果然,后半夜。

营地外的防御阵法传来轻微波动。

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借着夜色掩护,悄无声息地潜到营地附近,向着肖天所在的营帐弹射出一枚裹着纸条的石子。

旋即,身影迅速后撤,想要遁走。

但就在此时!

营帐门帘无风自动。

肖天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那道身影面前,一只手已然扼住了对方的咽喉!

是一个面容姣好、却脸色煞白、眼中充满恐惧的侍女打扮的女子。

正是当年圣女身边的那位贴身侍女!

“看来,你主子已经等不及了?”肖天声音冰冷,带着一丝嘲讽。

那侍女吓得魂飞魄散,艰难开口:“不…不是…是奴婢自己…想求殿下…饶命…”

“哦?”肖天手上微微用力,“紫电侯的人刚废,你就来送信?真是忠心可嘉。”

侍女感受到死亡的威胁,彻底崩溃,涕泪横流:“殿下饶命!奴婢说!是…是圣女让我来的!她…她让我告诉您,当年之事她也是被迫,她愿出面为您作证,只求您…只求您放过她…”

肖天眼中寒芒一闪。

作证?

现在知道怕了?想弃车保帅?

当年她指证时,那言辞凿凿、楚楚动人的模样,他可记得清清楚楚!

“证据呢?”他冷声问。

“在…在奴婢这里…”侍女颤抖着从怀中取出一枚留影玉简,“这是…当年事后,圣女偷偷录下的…与大长老的对话…能证明是他们逼迫她诬陷您的…”

肖天接过玉简,神识一扫,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果然如此。

“滚回去告诉你主子,”他松开手,“想活命,就拿出更多的诚意。明日午时,我会亲上无缘宗。让她…好自为之。”

那侍女连滚带爬地消失在黑暗中。

肖天把玩着那枚留影玉简,目光幽深。

第一份“礼物”到手了。

明日,该去会一会那些“故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