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他知道了
用了回溯技能后…
红烛泣泪，罗帐低垂，暖阁香闺之中弥漫着一种极不协调的喜庆与诡谲交织的气息。
空气中昂贵的龙涎香仿佛也凝固了，只剩下烛火噼啪的微弱声响，映照着新嫁娘绝美却惨白的容颜。
凤冠霞帔，珠翠琳琅，轻施粉黛的明仙儿本应在这新婚之夜绽放最动人的光彩，此刻却如风雨中凋零的梨花，美得惊心，也脆弱得动魄。
她一双秋水般的眼眸盛满了无法置信的惊惧，死死盯着眼前之人——那张她曾倾心相许、如今却如同梦魇的脸。
“夜魈？…你…你想做什么…”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下意识地向后缩去，奢华的嫁衣在柔软的锦榻上摩擦出窸窣的声响，却无处可逃。
眼前的“夜魈”嘴角勾起一抹她从未见过的、冰冷而贪婪的弧度，那双曾对她盈满温柔笑意的眼眸，此刻只剩下幽深的魔性。
他没有回答，只是一只手如铁钳般固定住她纤细的腰肢，另一剑指，魔气缭绕，毫不留情地、缓慢而坚定地刺向她丹田气海之处！
“啊！不——！”彻骨的剧痛瞬间席卷了明仙儿的全身，那是一种本源被强行剥离的毁灭性痛楚，远胜于肉身所受的任何伤害。
她能清晰地“看到”甚至“感受到”，自己苦修多年、与她性命交修的玄衍道胎，被那只魔手生生攥住，然后粗暴地挖扯出来！
氤氲着先天道韵、霞光流转的道胎离体的那一刻，明仙儿只觉得神魂都被撕裂了。
“夜魈…！”她眸中水光潋滟，却映不出丝毫生机，只剩下无尽的凄楚与绝望，“你想要这玄衍道胎…你告诉我啊…我未必不会给你…为何…为何要这样对我…”
为何要在她最幸福、最毫无防备的时刻，给予她最残忍的背叛与毁灭？
回答她的，是更加磅礴汹涌的魔气！如同决堤的幽冥之海，浓稠如墨的魔息自他掌心奔涌而出，瞬间将红烛暖阁、喜帐香房化作森然可怖的万古魔域！
那魔气带着极致的腐朽与吞噬之力，无孔不入地侵蚀着她的经脉、她的根骨、她的神魂…
她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在飞速流逝，曾经叱咤九州、尊贵无比的南宁女帝至尊，竟在新婚之夜，被她的新婚夫婿亲手扼杀。
华丽的嫁衣变得黯淡，晶莹的肌肤失去光泽，如云的青丝转为枯槁…她的身躯，竟在那滔天魔气的侵蚀下，寸寸腐朽，化为飞灰，飘散在令人窒息的魔氛之中。
那最后映入眼帘的，依旧是“夜魈”那张冰冷而漠然的脸庞。
……
“夜魈！你莫要太过分了！”
明仙儿一声蕴含着惊怒与冰冷的沉喝，如同惊雷炸响，骤然将夜魈从那令人心悸的宿命回溯中惊醒。
夜魈深邃的眼眸恢复清明，心脏却仍在剧烈地跳动，背后甚至惊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原主上一辈子这么邪恶的？
他缓缓呼出一口浊气，目光复杂地看向眼前对他满是戒备的绝色女子。
原来如此…原来竟是如此！
他终于明白了，为何无论他如何小心翼翼地表露善意，如何试图弥补，换来的永远是她眼底深处那无法磨灭的恐惧、疏离与近乎本能的抗拒。
任谁在大婚之夜，红帐之中，被挚爱之人亲手剖道夺胎，魔气蚀体，腐朽成灰…这是何等刻骨铭心、惨绝人寰的背叛与绝望？足以将任何一丝情愫转化为彻骨的仇恨。
夜魈在心中狠狠咒骂了原主的前世一声：这真是畜生不如啊！
而最棘手的问题在于，前世的原主，确实修炼了霸道诡异的魔功，与方才幻象中那滔天的魔气同出一源。
不过原主真的是这种人吗？
如今他身具玄天道体，体内亦流淌着神魔之力，气息虽更为古老磅礴，但那份森然魔性却难以完全掩盖。
一味地遮掩隐瞒，只会让她更加疑窦丛生，将今生的他与前世的噩梦重叠。
唯有……釜底抽薪，让她亲自感受，亲自分辨，这力量的本质。
心思电转间，夜魈已压下翻腾的心绪，脸上刻意浮现出一抹沉郁与被误解的痛色，声音低沉而略带沙哑：“过分？看来仙儿至今都未曾意识到……你对我造成的伤害有多深…”
“我对你的伤害？！”明仙儿简直气结，胸脯因愤怒而剧烈起伏，一双美眸瞪得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仿佛听到了世间最荒谬的笑话，一时竟无语凝噎。
那夜的惨痛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几乎要将她的理智淹没。
夜魈却不给她反驳和爆发的时间，忽然摇了摇头，似是无奈，又似是做出了某种决定。
他上前一步，不容分说地伸出有力的臂膀，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啊！你放开我！”明仙儿惊叫挣扎，掌心灵力微吐，却被他周身自然流转的一股无形气劲悄然化去。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夜魈抱着她，一步迈入了身旁那氤氲着浓郁灵机的仙池之中。
霎时间，温暖而磅礴的大道气息如同母亲的怀抱，扑面而来。
乳白色的灵雾升腾涌动，迅速将两人的身影笼罩、模糊。
精纯的灵液瞬间浸透了明仙儿身上轻薄的纱裙，紧紧贴合在肌肤之上，淋漓尽致地勾勒出那起伏跌宕、摄人心魄的完美轮廓。
冰凉的触感让她忍不住轻轻一颤。
“这方灵池乃天地道韵所钟，于你旧伤大有裨益，静心融合，莫要浪费机缘。”夜魈低头，目光看似无意地扫过她因湿衣贴身而愈发明显的胸前波澜，语气却是一本正经，仿佛全然不为所动。
“夜魈！！”明仙儿羞愤欲绝，绝美的脸庞上染满红霞，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她用尽力气从他怀中挣脱出来，踉跄退开几步，周身灵力剧烈波动，眼看那积压了两世的怒火与恨意就要彻底爆发。
“我要修炼了，请你，不要打扰我。”
然而，夜魈却仿佛完全无视了她那几乎要杀人的目光，径直在池水中盘膝坐下，闭上了双眼。仿佛刚才那句提醒只是随口之言。
下一刹那，磅礴的气血如同沉眠的远古巨兽骤然苏醒，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之声！
一尊模糊而古老的神魔虚影自他身后轰然凝现，顶天立地，散发出苍茫浩瀚的气息。
那虚影张开巨口，如同鲸吞海吸，疯狂地吞噬汲取着仙池之中积累万年的道法本源与灵机。
而他体内的亿万神魔微粒，更是如同被点燃的星辰，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被点亮、淬炼、壮大！
肉身力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攀升，肌肤之下隐隐有宝光流转，气血如龙。
短短时间内，纯粹的血肉之力便突破了万斤极限，一股令人心悸的恐怖威压弥漫开来。
明仙儿毫不怀疑，此刻即便是一位合体巅峰的强者不慎被他一拳击中，恐怕也会当场肉身崩碎！
这霸道绝伦的修炼方式，这熟悉又陌生的魔性与神性交织的气息……明仙儿瞳孔微缩，前世的阴影再次袭来，让她如坠冰窟。
她死死咬住下唇，深吸了数口冰冷的灵雾，才勉强将那股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尖叫和翻腾的恨意压抑下去。
她冷冷地瞥了已沉浸修炼中的夜魈一眼，最终选择走到仙池尽可能遥远的另一端，依言盘膝坐下，尝试引导池中灵液修复体内那些因重生和旧伤而留下的细微裂痕。
无论如何，提升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与此同时，夜魈的识海深处。“系统，融合道骨。”
随着他心念一动，一枚璀璨夺目、铭刻着无数先天道纹的金色神骨凭空显化。
浩瀚磅礴的神性精华如九天银河倾泻而下，冲刷滋养着每一寸魂念。
这一刻，他的神魂前所未有的凝练、坚固，仿佛亘古永存的神山，固若金汤，万邪不侵。
时间在灵雾的缭绕与道音的嗡鸣中悄然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夜魈缓缓睁开眼眸。一双深邃的墨瞳之中，仿佛有金色雷霆生灭，神光迸射，直欲撕裂眼前的迷雾，驰骋天地。
他周身澎湃的气息渐渐内敛，归于沉静，却更显深不可测。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身前那一道曼妙精致的倩影之上。
明仙儿仍在凝神修炼，正襟危坐，身姿挺拔，反而更凸显出那惊心动魄的曲线。
池水微微荡漾，她的裙摆悄然漂浮，将一双白皙修长、细腻无瑕的玉腿完全显露出来，宛如最上等的羊脂白玉精心雕琢而成，在灵雾与道辉的映照下散发着莹莹辉光，诱人遐思。
几缕乌黑的青丝被灵雾沾湿，黏在光洁的额角、纤细如玉的脖颈上，竟平添了几分平日里绝无仅有的妩媚与妖娆。
不堪一握的纤腰愈发显得盈盈一握，巧妙地连接着上下丰盈起伏的弧度，构成世间最完美的比例。
隐隐约约间，夜魈甚至能嗅到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独特的、清冷中带着一丝甜暖的幽香，沁人心脾，令人迷醉。
“九阴玄道体…果然与玄衍道胎伴生，只是深藏未醒…”夜魈心中低语，不再犹豫。
他额前那枚新融合的玄天道骨骤然间神光大放！
“嗡——！”
璀璨夺目的仙辉如同实质的光瀑垂落，神圣、古老、至高无上的气息瞬间爆发，温和却不容抗拒地将整座仙池彻底笼罩。这光辉与明仙儿体内的玄衍道胎产生了强烈的、源自本源的共鸣！
“你…！”明仙儿瞬间从深层次的入定中被惊醒，美眸中闪过一丝慌乱。
那股力量温暖而浩瀚，精纯无比，非但没有像前世魔气那般侵蚀她，反而如同甘泉涌过干涸的土地，滋养着她丹田深处那难以愈合的道胎旧伤，甚至引动了她沉睡最深处的本源之力！
一种难以言喻的舒适感传遍四肢百骸，让她几乎呻吟出声。
这怎么可能？他明明是…
“别动，仔细感受。”夜魈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这股力量，可曾伤你分毫？”
明仙儿怔住了，彻底怔住了。
那力量非但无害，反而让她如同回归天地母胎，温暖安然，甚至连停滞已久的修为瓶颈都开始隐隐松动，展现出突破的迹象！
巨大的困惑与前所未有的体验冲击着她的认知。
不容她细想，夜魈已全力催动玄天道骨，引动仙池积蓄了万年的道韵仙机，混合着自身最本源的先天之力，温和却坚定地、源源不断地渡入她的体内。
“呃啊…”
明仙儿忍不住发出一声极轻极压抑的呻吟。
一股极致阴寒、却又让她通体舒泰、神魂清明的力量自丹田最深处轰然爆发，如潮水般流遍她的每一条经脉，每一个窍穴！
她的肌肤表面，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层淡淡的、宛如月华般清冷皎洁的光辉，与夜魈身上散发出的金色仙辉交织、缠绕、共鸣，使她看起来越发圣洁、神秘、出尘。
九阴玄道体，正被这同源而强大的力量，温柔而彻底地激发觉醒！
而在这个奇妙的过程中，夜魈的气息，他那玄天道骨最本源的力量，也如同最深刻的烙印，水乳交融般，无声无息地融入她新觉醒的道体本源最深处，形成了一种难以分割、难以磨灭的独特羁绊。
明仙儿心神剧震，彻底陷入了巨大的混乱与迷茫之中。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自身正在发生的翻天覆地的蜕变，这是一种足以让九州任何修士疯狂的旷世机缘！
而带来这一切的，竟然是她恨之入骨、戒备万分的、前世的仇人？
前世被挖道胎、魔气蚀体的痛苦绝望，与此刻道体觉醒、本源增强的极致舒畅，在她脑海中疯狂冲突碰撞，几乎要将她的理智撕裂。
她怔怔地看着夜魈，眼神复杂到了极点，仇恨、恐惧、疑惑、震惊、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动摇…
夜魈缓缓收敛了仙辉，脸色微微有些苍白，额角甚至渗出细汗，显然强行为她激发道体，对他自身消耗亦是极大。
他看着她眼中那剧烈挣扎的眸光，知道计划的第一步，已经成功。
他缓缓靠近她，伸出手，似乎想要拂去她额前那缕被汗水和灵雾濡湿的乱发。
明仙儿身体骤然一僵，下意识地便要躲闪，体内新生的力量微微波动。
但夜魈的手最终停在了半空，并未真正触碰她，只是用一种带着些许疲惫却异常深邃的目光凝视着她。
“好好熟悉和掌控这份新的力量。”他低声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力，“仙儿，日后九州虽大，秘境无数，机缘遍布…但无论你想去往何处，探寻何种造化，无论它藏于何方，何时显现…”
他微微一顿，目光仿佛能看透她的灵魂，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却带着绝对掌控与一丝若有若无温柔的笑意。
“记得，一定要告诉我。”
“那些地方往往危险重重，我怎舍得…让我名正言顺的未婚妻，独自前往冒险呢？”
他的话，如同九霄惊雷，一道接着一道，狠狠劈落在明仙儿的心湖，掀起滔天巨浪！
他知道了！
他果然知道我是重生归来！
他甚至可能…清楚地知道我记忆里那些尚未出世的秘境造化！
而他最后那句话，“名正言顺的未婚妻”、“舍不得”、“独自冒险”……
配合着此刻体内那与他同源共振的玄奥气息、以及刚刚承受的这份天大的恩惠与羁绊，让明仙儿心头剧震，神魂摇曳。
一时间，无尽的恐慌、被看穿的不安、积攒的愤怒、与那一丝极其微弱、却顽强滋生的异样情愫交织缠绕，让她彻底失去了方寸。
她就那样怔在水中，任由灵雾漫过腰际，看着眼前这张与前世仇人一般无二、此刻却感觉截然不同的脸庞，第一次，心乱如麻，不知所措。
前路仿佛被浓雾笼罩，再也看不清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