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州之行,凉国公暂时下线。

前往站台的路上,盛庸让众人放宽心,琼州的徭役与内陆不同。

干的基本上都是些搬运砖块,挖掘水田的活路,每日还供给三餐,餐餐有肉食。

就老梁童生刚才以一敌众的表现,说不得十日的徭役还会让他身上长点肉。

对于盛庸的宽慰,朱元璋表情有些不太自然,倒不是担忧蓝玉。

说句老实话,除了蓝玉手底下那群义子外,但凡认识这家伙的人,就没几个喜欢他的。

骄横,傲气,一副皇帝天下第一,老子天下第二的模样。

他在琼州遭受点罪,大家还是乐见其成的。

尤其是朱允炆,从他懂事起,蓝玉就没有给过这位母妃文官一系的庶子好脸色。

他巴不得蓝玉死在服徭役的期间。

朱元璋表情不自然的原因,是盛庸话里话外捧起琼州,贬低内陆。

可他又不好发作,毕竟按照盛庸所言,琼州徭役一日供给三餐,餐餐有肉食。

内陆呢?

活路沉重自不必说,服徭役的百姓还得自带干粮。

两相比较,那方好显而易见。

虽然常说望子成龙,可儿子某方面真做的比老子好,当老子的又有些不太舒服。

朱元璋此时就是这般心理。

些许欣慰,大半不爽利。

检票完毕后众人走出检票口进入站台,站台宽阔,长达百余丈,乘客们大多数站在阴凉处躲避头顶炽热的烈日等候火车到来。

朱元璋等人的目光第一时间便被那绵延至天边尽头的钢铁轨道所吸引,朱棣问道。

“那些铺在地上的东西是啥?”

“那是火车轨道。”

“咱老早就想问了,火车又是啥东西?你把我们的货物又弄到哪里去了?”

堂堂大明亲王,节制北平都司,手握数万大军的燕王朱棣,此刻却像个三岁稚童,问题多多。

盛庸尽量言简意赅的为众人做出解释。

“火车是一种交通工具,乃琼州独有,你们的货物在车站的货物区,等火车到站后由站内人员帮忙装货。”

嗯,说的很好,朱元璋他们没有一个人听懂了的。

盛庸见状没有继续出言,有些事物,用言语来形容过于苍白,唯有亲眼目睹方能真正了解。

片刻钟后,正当朱棣、朱樉两兄弟等的百无聊赖,都准备喊上李景隆、蒋瓛下到火车轨道上看看时。

远处蓦地传来嘹亮悠长的声音。

“嘟嘟嘟——”

其中还夹杂着:“哐嗤!哐嗤!哐嗤!”

朱棣立时精神振奋,抬头循声望去。

只见天边黑烟滚滚,一道黑影疾驰而来,迅速放大,那是他从未见过的事物。

仔细观察,最前面的部分似全由铁铸造而成,顶上烟囱不停喷吐着滚滚黑烟。

身躯极长,估摸着六七十余丈长,宛若一条巨蛇在大地上飞速爬行。

“哐嗤!哐嗤!哐嗤!”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那‘哐嗤’的声音愈发响亮,同时一股刺鼻的煤味充斥整个站台。

朱元璋觉得此次琼州之行实在给了他太多的惊喜。

比宝船还要巨大,航行速度极快的蒸汽船蚩尤舰。

声若雷鸣,被琼州将士视为比生命更重要的雷鸣枪。

摧金裂地,一发天地皆为之震颤,相隔六里天降神罚的威武大将军炮。

明明不是火,却能发光的电灯。

坚如磐石的水泥路。

这些事物此前他从未听过,更从未见过。

现在,这疾驰而来的大家伙又再次给了他惊喜。

快,太快了。

这般巨大的身躯,是如何能在地面上用跟骏马奔驰差不多的速度前行的?

不明白,不理解,搞不清楚,令人费解。

“嘟嘟嘟——”

琼州号火车减速进站,平稳停下,乘客们大包小包热闹下车来到站台上。

一时间,整个站台好似最嘈杂的菜市场,闹麻了。

站台上人来人往,没有人去注意朱元璋这群对着琼州号火车左摸摸,右敲敲的乡下土财主。

“爹,这和那蚩尤舰一样,全是铁。”朱棣得出结论。

朱元璋没空理会这个傻儿子,他正蹲下身子,仔细打量着琼州号火车的轮子。

朱樉、朱棡、李景隆、蒋瓛几人边看,边感叹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直言开眼了。

朱允炆则暗自撇嘴小声道:“不过奇技淫巧罢了,徒耗钱粮。”

盛庸本在旁静静看着,听到他这话,眉头微蹙,又随即松开,淡淡道:

“小朱秀才看来对琼州号火车颇有意见啊。”

闻言,朱元璋等人皆投来目光,朱允炆心中暗呼糟糕,自己都那么小声了,竟还被这厮听到。

这种时候慌不得,朱允炆告诉自己要冷静,接下来的话语中千万不能提及琼王。

“意见算不上,只是觉得这所谓火车的建造、维护各样消耗定然甚巨。”

“这些钱粮,拿来当作赈灾粮,或是给琼州府内的孤寡老人救济,它不好吗?”

盛庸淡然一笑:“小朱秀才你其实可以直说吾王好大喜功,何必特地兜个圈子呢?”

淦!

朱允炆用余光瞥了一眼,但朱元璋面色平静,看不出任何端倪。

“盛百户多想了,在下只是单纯评论火车,无关琼王好坏。”

“好,那我们就光论火车。”

盛庸手掌贴在琼州号火车冰冷的车头表面,眼底泛着自豪的光芒。

“琼州号确实如你所言,建造、维护各样消耗甚巨,是个天文数字。”

“但它给琼州府带来的好处,是你万万想象不到的。”

“你可知,琼州府去年商税几何?”

朱允炆心中有不祥的预感:“不知。”

盛庸举起手掌,五指张开:“是五百万两白银。”

此言一出,惊的所有人瞠目结舌。

朱元璋被衣袖所遮挡的手掌微微颤抖,大明去年的岁入折算成白银是多少?

一千三百多万。

区区一个琼州府,其一府商税竟抵得过大明的三分之一岁入?!

“其中,因为琼州号火车所带动而来的商税,数目为一百多万两白银。”

盛庸淡淡道:

“不提其为普通百姓带来的交通便利,各地政务的传递,军事运输的便捷,光是它所带动的逐年递增的商税。”

“小朱秀才,你还觉得火车是奇技淫巧,吾王徒耗钱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