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公园里的情感咨询师
三天后。
黄昏将近。
整个城市，仿佛都被这即将降临的夜色，扼住了喉咙。
无数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自己面前的，手机或电脑屏幕。
他们在等待。
等待一场，注定血腥的，疯狂的直播。
等待那个名叫江小离的小丑，用他自己的生命，为全网的乐子人，上演一出年度最佳惨剧。
直播间，还没开播。
但在线等待的人数，已经突破了一个恐怖的数字。
三百万！
黑压压的弹幕，如同蝗虫过境，将整个屏幕都遮盖得严严实实。
“来了来了，前排出售瓜子花生矿泉水，见证小丑作死实录！”
“我赌主播活不过一分钟，开盘了开盘了，买定离手！”
“真希望裂口女能给力点，把这哗众取宠的家伙撕得碎一点。”
“楼上的积点德吧，虽然这主播脑子有问题，但好歹是一条人命啊。”
“圣母滚开！他自己要去送死，关我们屁事！我就是来看血流成河的！”
舆论，已经彻底沸腾。
而风暴的中心。
城西。
废弃公园。
夕阳的余晖，如同凝固的血，将这片早已被死亡和恐惧笼罩的土地，染上了一层不详的暗红色。
公园的大门，锈迹斑斑，半敞着，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兽之口。
里面的杂草，长得比人还高，在晚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无数亡魂在低语。
破败的秋千，在无人的情况下，自己一前一后地晃荡着，发出“吱呀，吱呀”的，令人牙酸的声音。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腐烂的，铁锈和泥土混合在一起的，令人作呕的味道。
这里，是生命的禁区。
是裂口女的狩猎场。
别说是普通人，就算是那些自诩胆大的探险家，也不敢在黄昏之后，踏入这里半步。
然而。
就在这片死寂的，令人绝望的禁区之中。
一个身影，出现了。
他迈着悠闲的，甚至可以说是散漫的步伐，不紧不慢地，走进了那扇锈迹斑斑的大门。
仿佛他不是来闯鬼门关的。
而是来逛自己家后花园的。
正是江小离。
他依旧穿着那身干净，但洗得有些发白的廉价休闲装。
背上，背着一个看起来有些鼓囊囊的双肩包。
脸上，甚至还挂着一抹和煦的，人畜无害的微笑。
他来了。
在他走进公园的那一瞬间。
他那黑了三天的直播间，屏幕，猛地亮了起来！
直播，正式开始！
“卧槽！开了开了！”
“他真的来了！这小子是真不怕死啊！”
“镜头好晃，主播你他妈倒是稳一点啊！”
直播间里，瞬间炸开了锅。
三百万观众，在同一时间，涌了进来。
他们透过江小离那台破山寨手机的，低像素的，还在微微晃动的镜头，看到了那个传说中的，恐怖的废弃公园。
看到了那比人还高的杂草。
看到了那自己晃动的秋千。
看到了那如同凝固血液般的，诡异的夕阳。
恐怖的氛围，瞬间拉满！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他们想象中的画面，是江小离鬼鬼祟祟，小心翼翼地，拿着手电筒，一步一步地，深入这片恐怖的公园。
然后，在某个拐角，与那个传说中的恐怖身影，不期而遇。
一场血腥的，刺激的，让人肾上腺素飙升的猎杀，就此展开！
然而。
江小离接下来的动作，却让所有人的眼珠子，都差点从眼眶里瞪出来。
他，根本没有往公园深处走的意思。
他只是在公园的入口处，左右打量了一下。
然后，像是发现了一块风水宝地一样，径直走到了一张还算干净的长椅旁。
他停下脚步，气定神闲地，将自己背上的双肩包，取了下来。
然后，在全网三百万观众，那呆若木鸡的注视下。
他从背包里，慢悠悠地，掏出了一个，折叠小马扎。
“啪嗒”一声，打开，放在了长椅对面。
紧接着。
他又从背包里，掏出了一块，用硬纸板做的，看起来极其廉价的牌子。
他将那块牌子，小心翼翼地，靠在了小马扎上。
镜头，给到了那块牌子一个特写。
只见上面，用黑色的马克笔，龙飞凤舞地，写着八个大字。
情感咨询，专解心结。
做完这一切。
江小离像是完成了一件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一样，满意地点了点头。
然后，他就这么一屁股，大摇大摆地，坐在了那张长椅上。
翘起了二郎腿。
开启了他的，直播。
整个世界，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静音键。
直播间里。
那如同瀑布般滚动的弹幕，出现了长达三秒钟的，诡异的空白。
三百万观众。
三百万个大脑。
在同一时间，集体宕机。
他们看着屏幕里，那个悠闲地坐在公园入口，旁边还摆着一个“情感咨询”牌子的年轻人。
每个人的脸上，都缓缓地，浮现出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三秒钟后。
弹幕，以一种比刚才还要猛烈十倍的，堪称核爆般的姿态，彻底爆发了！
“问号？”
“我他妈满脑子都是问号？”
“谁能告诉我，这他妈的是在干什么？”
“主播这是干嘛？来公园里摆摊算命吗？”
“我怀疑他根本就不知道裂口女是什么东西！他是不是走错片场了？”
“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这波操作，直接给我整不会了！”
“我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退钱！”
嘲讽，谩骂，不解，震惊。
无数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股恐怖的舆论海啸。
直播间的人气，不降反升，直奔四百万大关！
然而。
面对这一切。
江小离，却像是完全没有看到一样。
他无视了那些快要把屏幕都淹没的弹幕。
他只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清了清嗓子。
然后，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极其专业，极其真诚的微笑。
他用一种，如同电视台情感栏目主持人般的，温和而又充满磁性的声音，缓缓开口说道。
“家人们，大家好。”
“欢迎来到我的阴间治愈直播间。”
“我知道，大家现在的心里，肯定有很多的疑问。”
“大家肯定在想，这个主播，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他不是说，要来治愈裂口女吗？”
“他现在坐在这里，摆个破牌子，又算怎么回事？”
他的话，让直播间的观众们，都愣了一下。
仿佛他真的能看穿所有人的心思一样。
江小离脸上的笑容，愈发和善。
“请大家稍安勿躁。”
“听我慢慢解释。”
他看着镜头，眼神里，充满了哲理的光辉。
“家人们，你们想一想。”
“想要治愈一个人，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了解！”
“是沟通！”
“是走进她的内心，倾听她的声音，理解她的痛苦！”
“如果我们连对方在想什么，她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都一无所知。”
“那我们，又有什么资格，去谈治愈呢？”
他的声音，充满了蛊惑人心的力量。
让直播间里那狂躁的气氛，都莫名地，安静下来了一点。
所有人都被他这套歪理邪说，给说得一愣一愣的。
好像，有点道理？
江小离看着镜头的方向，仿佛在看着他未来的“病人”。
他的眼神，变得悲天悯人起来。
“所以，今天。”
“我将以一名，专业的，资深的情感咨询师的身份。”
“深入地，全面地，对裂口女女士的内心世界，以及她的情感需求，进行一次最彻底的，市场调研！”
他这番操作。
这番发言。
直接营造出了一种，荒诞到极致的，离谱到极点的，专业感！
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
让所有人的世界观，都开始摇摇欲坠。
他们是来看恐怖直播的。
不是来看情感栏目市场调研的啊！
江小离那番充满了哲理，又充满了歪理的“市场调研”宣言，成功地把直播间里四百万观众，都给说得一愣一愣的。
整个弹幕，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介于“好像有点道理”和“我他妈听了些什么玩意儿”之间的，薛定谔的安静状态。
然而。
江小离，根本没打算给他们思考和反应的时间。
他真正的“治愈”大戏，现在，才刚刚开始！
他那双看似和善的眼睛，开始在公园入口处，四处搜寻起来。
就像一只，在寻找猎物的，披着羊皮的狼。
很快。
他的第一个“调研对象”，出现了。
那是一个正在悠闲散步的大爷。
看样子，应该是住在附近的老居民，胆子比较大，或者说，根本就没把网上的那些传闻当回事。
在大爷走进公园的那一瞬间。
江小离的眼睛，猛地亮了！
他就像一个看到了失散多年亲人的孩子，脸上瞬间堆满了热情洋溢的笑容。
他猛地从长椅上站了起来，二话不说，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