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朔州,129师,师部。

一间普通的窑洞里。

首长陈师长此时正用力地拍着桌子,唾沫横飞地进行着战前动员。

而在他对面,坐着三个让他既头疼又骄傲的“刺头”悍将。

李云龙、丁伟、孔捷。

这三位,便是即将组建的、准备开赴冀南战场的“东征纵队”的指挥官。

也是三支主力团的团长。

“都听清楚了!”陈师长的嗓门,此刻大得能把房顶上的尘土都震下来:“这次,算是咱们首次主动前往平原地区与友军王牌部队配合作战。”

“副总指挥亲自下的命令!”

“这一仗,不仅要打,而且要打出我们八路军的威风!打出我们129师的霸气!”

他看着眼前这三张桀骜不驯的脸,语气里,充满了期许。

“李云龙!丁伟!孔捷!”

“你们三个,都是四方面军出来的兵,这几年,小日本没少打,锄头也没少抡,就是不知道你们的本事小没小。”

李云龙闻言当即拍着胸口保证:“师长你就瞧好了,咱们新一团,不对,咱们幺幺七七团一定打出个名堂。”

孔捷旋即也表态:“没说的,既然拿了正式番号,就连军饷都要让老蒋来发,那咱们确实也应该打出个漂亮仗出来。”

“谁要是打了败仗,当了孬种,他娘的,老子都嫌丢人!”

一番话。

说得是慷慨激昂,热血沸腾。

然而,作为此次“东征纵队”真正意义上的纵队司令丁伟。

在听完之后,却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兴奋。

他只是默默地出神。

眉头紧锁,脸上,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虑。

等到几人说得口干舌燥,停下来喝水的时候。

丁伟才缓缓地开口,一盆冷水,就这么浇了下来。

“首长。”

丁伟的声音,冷冰冰的:“恕我直言,这一仗,我并不乐观。”

在陈师长的示意之下。

丁伟接着快速站起身,走到墙上的地图前,用指挥棒指着冀南平原那片开阔地。

“我们这次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

“收缩防线了的华北方面军主力。”

“其指挥官,冈村宁次,是连楚云飞总顾问都亲口承认的优秀指挥官。”

“就目前为止,他手下,有第五师团、第八师团这两支随时可以投入各处战场的快速机动部队,还有蟠踞在济南一线,战斗力同样颇为强悍的第九师团。”

“这三支,可都是日军的甲种王牌!”

“每一个,都不是善茬。”

丁伟的指挥棒,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将他麾下的三个团,和日军的三个主力师团,都圈了进去。

“而我们呢?”

“我们此次作战的部队只有三个团,加起来不到两万人,重武器基本没有。”

“让我们去平原地区,跟装备精良、局部兵力很有可能是我们数倍的日军主力打阵地战、攻坚战?”

他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苦涩的笑容:“首长,这不是打仗,这是去送死。”

“这是不可能打赢的战争。”

丁伟的这番话,让窑洞里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李云龙和孔捷,也都收起了脸上的嬉笑,变得严肃起来。

娘的。

又是给番号,又是给军饷,还要提供补给。

一系列的好果子吃太多。

导致他们完全忽略了这场战斗究竟由谁来指挥,到底怎么打了。

陈师长闻言,却没有生气,他只是哼了一声,似乎早就料到丁伟会有此一问:“谁说只让你们一支部队作战?”

李云龙是个急性子,当即出声询问道:“师长,这最起码也得三个集团军互相配合才行吧,不然真按老丁说的,咱们恐怕还真不是小鬼子的对手啊。”

这个时候的李云龙。

并不是原剧之中老是同治安师团作战的“影视剧主角”。

而是正八经和日军主力血战过的八路军中坚指挥官。

对于日军的实力。

他此时此刻已经有了清晰的认知。

“丁伟能看到的风险,副总指挥能看不到?延安方面能看不到吗?”

“要不是你们三个听到给枪给炮傻乐呵,老子早就告诉你们了。”

陈市长放下茶杯,神秘一笑:“我告诉你们,这次作战,指挥官并不是一战区司令长官卫立煌也并非是二战区司令长官楚溪春,而是,另有其人。”

“谁?”

李云龙忍不住问道。

陈师长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华北联合指挥部,代理参谋总长方立功!”

“方立功?”

李云龙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了揶揄的笑容。

他一拍大腿,乐了:“哎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方参谋啊!想当年,在黄河渡口的时候,他见了我老李,那还得恭恭敬敬地,敬个礼,喊一声‘李团长’呢!”

“嘿!这才几年的功夫,鸟枪换炮,也成‘老总’级别的人物了?”

他这话,说得是阴阳怪气,明显带着几分不服气。

“你狗日的给老子闭嘴!”

陈师长终于忍不住了,一脚就踹了过去。

要不是李云龙躲得快,非得被踹个正着不可。

“你个李云龙!你还好意思说?”

陈师长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那股恨铁不成钢的劲头,又上来了。

“人家方立功,现在是什么地位,指挥着十万大军呢!”

“你呢?你还是个团长!”

“你狗日的除了会惹祸,会跟老子要枪要炮,你还会干什么?”

李云龙刚想要辩驳几句,但是转念一想,算了。

要枪要炮还不是因为没仗打。

部队又要扩编,总不能让新兵们一直拿着木棍训练吧?

“我告诉你,李云龙!”

陈师长的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这次,你们三个,都得给老子老老实实的!务必服从命令,听从指挥!”

“这,不仅仅是副总指挥的意思,更是延安方面的最高指示!”

“谁要是敢在前线给我耍性子,捅娄子,别怪老子不讲情面,军法从事!”

陈师长的这番话,让窑洞里的三位悍将,都感到了心头一凛。

他们知道,师长,这次是来真的了。

孔捷算是听明白了。

他碰了碰还在那里嘀嘀咕咕的李云龙,示意他少说两句。

然后,他才对着陈师长,说出了自己最后的顾虑。

“首长,我们服从命令。”

“只是这邯郸之战,由方立功来指挥,我们真的能打赢吗?”

他的问题,也代表了李云龙和丁伟共同的担忧。

让他们去听一个曾经的团级“参谋”。

一个外人指挥,他们心里,终究是没底。

然而,陈师长听完,却笑了。

他重新坐下,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然后,用一种高深莫测的语气,看着他们三个。

“你们啊,还是把眼光,放得太窄了。”

“你们只看到了日军的三个主力师团,只看到了方立功。”

“却没有看到,方立功的背后,站着谁。”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出了那个如雷贯耳的名字:“是,楚云飞!”

“对于打这种,看起来,根本就打不赢的战争。”

陈师长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敬佩和信服的笑容。

“这个世界上,最擅长的打这种仗的,就是楚云飞曾经指挥的那个‘飞虎’。”

“这支部队现如今实际上依旧存在,只是名号没有之前那么显赫,可不要忘记了,二期反攻作战之中,那些部队表现的亮眼,不还是当年飞虎军拆分出来的作战部队吗?”

“目前基本上还是方立功来进行指挥,一旦战局不顺,楚云飞又岂能坐视不理?”

“华北地区不仅仅有着一个骑兵机动兵团,两个军的作战兵力,还有一个野战炮兵集群,光是大口径的重炮就有上百门。”

“所以,邯郸之战能否胜利,你们根本无需担心,因为不管打赢这场仗,亦或者暂时性的失利,都会有人去兜底,去想办法打赢小鬼子。”

“你们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他看着眼前的三位爱将,眼中,重新燃起了熊熊的火焰。

“那就是,做好战斗准备,一旦抵达前线,战端一开,方立功指哪,你们就得给老子打到哪!”

“你们三个,有没有信心!”

“有!”

丁伟几乎同时出声表态。

小会结束。

三人转身离开,准备动身回去动员部队。

丁伟眉头依旧紧锁。

李云龙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说老丁,自从你从延安抗大学习回来之后,整天愁眉苦脸的,到底是因为啥啊?”

丁伟长舒了一口气:“走,前面找个地方聊聊去。”

孔捷刚刚掏出包里面的光华牌卷烟,默默地再度收了回去:“成,走,前面聊聊去。”

大槐树下。

三个主力团长聚在了一起。

丁伟径直开口道:“我在延安学习的这一趟,学到怎么打仗的理论知识不算多,但是对于当下国际形势,国内局势,以及政治角度方面的分析,确实给了我不少新的感悟和体会。”

李云龙咧嘴一笑:“我说你老丁,你干的是纵队司令员,又不是政治处主任,你还学这些?”

孔捷直接揶揄起了李云龙:“你个文盲懂什么,要不能选人家丁伟去学习,怎么不选你呢?”

“老子那是在冀中,日军伪军各种围剿的情况下拉起了一支三千多号人的抗日队伍,换你们,你们行吗?”

李云龙不服气道:“你那是平原地区,本来人口就多,要说战绩,你们两个团哪个比得上新一团?”

“娘子关、晋东南、正太路、平汉路大破袭,太行山反围剿”

“哪一场硬仗咱们新一团没参与。”

孔捷瞪大了眼睛:“瞧你说的,咱们幺幺七八团哪里比你们差..”

丁伟连忙摆手:“得了,不扯这些,这小鬼子眼瞅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这国军队伍也在加紧整理,战斗力是一天比一天强。

他们的队伍在净化自身,这楚云飞搞的这一套,用我那抗大教员的话来说,就是刀刃向内,刮骨疗毒。

那个武庭麟,你们也清楚吧,一个正八经的实权军官,背后还有豫西这块自己的地盘。

结果呢?

楚云飞只是过去了一趟,下面两个师长和参谋长就反水了。

虽说这武庭麟也确实不是个东西,和咱们八路军之间也算是有旧怨。

但楚云飞在此次事件之中的影响”

李云龙出声打断:“依我看,这楚云飞做的就没什么错,这功劳是功劳,过错也是过错,这十五军打的好,完全可以归因为广大基层官兵们的爱国主义情怀,和他这个国民党军阀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别看他官比咱老李大了不少,但是就指挥水平来看的话,咱老李还真不服他,他比咱强哪里去,手上这么多人,打个南口还”

孔捷皱眉深思了片刻之后,接着道:“目前来看,楚云飞总顾问是态度最为明确,立场最为坚决支持两党合作的高级军官,飞虎系的军官们接触下来,对于我们八路军也大多抱有同情以及支持的立场。”

“换言之,这些人也是支持我们革命的,只不过现在大敌当前,最大的敌人并非是内部腐朽的统治阶级,而是日本人。”

丁伟满是赞赏的点了点头:“老孔说到点子上了,延安方面也在探讨这个问题,楚云飞到底守的是人民的江山,还是他蒋家的江山”

“这”

李云龙大脑有些宕机,就他和楚云飞接触下来看。

“楚云飞是一个知恩图报,胸有大志的“英雄。”,这样的人,又岂会甘心做他蒋家王朝的看门犬?”

丁伟缓缓点头:“延安方面也是这个考量,只是对于山城方面,延安方面趋于悲观看法,认为未来有一天,双方定然会产生决裂。

山城方面曾经的基本盘在于南方广大的小资产阶级,甚至是地主,豪强,地方士绅。

现如今。

常瑞元在山城也算是独木难支,截止到目前为止,就连四川境内的这些大小军阀。

尚且有阳奉阴违之事时有发生。

当然,这些也只是小问题。

最大的问题就是,楚云飞这样大刀阔斧的改革,势必会触碰越来越多人的利益。

其中手挡其中的,便是地方系之中势力、实力最为雄厚的桂系。

其次,便是山头林立的中央军。

而之所以现如今的矛盾尚未爆发,仅仅是因为楚云飞截止到目前为止尚未一败.”

孔捷和李云龙不是什么傻子。

十几年的军旅生涯,二十年的革命资历,让他们敏锐的察觉到了丁伟想要表达的究竟是什么。

“你是说,这场邯郸之战,山城方面实际上并不希望楚云飞能够打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