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微微凝固。

通过观想法,陆昭是能够确定对方没有说谎。他虽然是三阶超凡者,但在精神上毫无建树。

用老师的话来说,新朝修行之法过于功利,过于追求纸面上的提升。

为了普及生命开发,完全摒弃了先贤法门。或许那些教派还保留着,但绝大多数超凡者都是只专注于生命开发。

陆昭回答道:“我大嫂经常埋怨我,说我光读了一个帝京不中用。”

他的大嫂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贤惠妇女,日常很刁蛮好利,属于是路边看到塑料瓶被老头捡了都要骂两句。

以前陆昭不太喜好这个大嫂,后来对方至今没有改嫁,还在照顾他母亲,养育侄女,他就逐渐适应了。

人无完人,事无绝对。

就如自己也不完美,又有什么资格苛求别人。

“对对对,总是有人以为咱们读了一点书就无所不能。”

赵德抱怨道:“说到底我也就一个教书的,你也只是刚出社会几年的青年。就拿帝京赤水两大顶级学府来说,一年加起来五六千毕业生。”

“对比也要有限度,你能跟我比吗?我能跟联邦首席比吗?”

说到这里,陆昭难免也起了一些共鸣。

总有人夸耀帝京如何厉害,可却忘记了每年毕业生有多少人。而且他们的期望也是不正确的,帝京赤水不是培养贵族的。

“我的妻子与亲戚朋友理解不了,有人说我书生无能,鸡就是鸡,不是凤凰,给再高的台子丢下去也只能往下飞。”

“3220年,我37岁,那年市里缺出了好几个副官职位,进行公推公选。我去参加笔试,拿到了第一,又在面试的时候拿出了一套基础教育改革的方案。”

赵德面上露出了明显的自豪,笑着说道:“联邦小学六年级生命开发就是我编撰的,这是我多年的教育实践,如今还在教材上。”

陆昭没有质疑,任何一个联邦正官级都是某一领域的精英。

特别是在如今环境下,实权市执不可能是废物。

联邦的官僚体系下,可以存在坏人,却容不下废物。

“后来我落选了,我当时很生气,想不明白为什么我会落选。现在我想明白了,清高无法致富,不富攀不上权贵,不攀权办不成事。”

“然后我开始发疯了一样去找门路,终于找到了一个市秘书处搞材料的职位。又在大灾变后参军,在八年前大洪水拼命拿了一等功,三年前调任市执。”

赵德停顿了一下,声音没有太多起伏,还不如对妻子的抱怨大。

如何走到市执这个位置,也仅仅是一笔带过,没有方才谈论作为教师的自豪。

在意才会默哀,不在意才能随口抱怨。

只余下一个如释重负的叹息:“当了三年市执,反而没有当老师有成就感。该管的事情太多,不能管的事情也太多了。”

陆昭道:“您的功绩对得起今天的位置。”

赵德问道:“那你觉得你四年的坚持,对得起今天吗?”

陆昭答复不带一丝思索:“我对得起防市人民,对得起父老乡亲。这四年来,没有任何一人死在水兽口中。”

说到这里,他言语也带上了一丝自豪。

赵德摇头:“我是说你自己,你觉得现在的位置对得起自己吗?”

陆昭再度保持沉默。

自然是不够的,他也希望获得更高的职位,更多的资源,更快的晋升。

总不能赵德当市执是为联邦做贡献,自己巡山也是在为联邦做贡献,大家都是一样的,各司其职而已。

如果要说个数,陆昭想要最高的位置。

这是不能说的,只能做。

赵德道:“看来是不够,你想要什么位置?边防站站长出了缺,一般会从站内选上去。”

一瞬间,陆昭松懈的精神警惕起来,眸光变得锐利。

他们聊得再来,相处得再融洽终究是敌人。

“你虽然只是尉官,但有帝京学历,又屡次立功,这一次破获走私案件,只要操作一番能连升三级。”

赵德抛出了一个诱人的好处,一般人根本拒绝不了。

“从作训参谋连升二级成为实权站长,从上尉军衔破格晋升校官。年尾还有一个边防改制,边防站辖区内的农业生产可以下放到站内负责。”

“允许边防站拥有一部分驻地兵团的权力,加强边防站的武装力量。”

陆昭不为所动,问道:“市执同志许诺这么多好处,年末你还能是市执吗?”

赵德道:“那是明年的事情,如果是还是市执,对你只有好处。”

利益交换,将选择权交给能够做出决定的人。

这都是陆昭这段时间用的手段。

只是从功利考虑,陆昭其实没有拒绝的理由。无论怎么说,目前掌握的情报最多只能让赵德处分,乃至可能只是批评。

所有的证据都是指向刘智辉,只要刘智辉不指证赵德,一切怀疑都没有实质性证据。

再者,刘智辉有关于赵德实质性犯罪的证据吗?

短暂的接触让陆昭明白,赵德这个人很谨慎,不可能留下明显的破绽。

只要自己配合一下,让他安稳渡过难关,就可以得到丰厚的报酬。

但陆昭走到今天这一步,不是来找赵德跑官的。不留破绽与污点,是他将来在官场的立身之本。

陆昭道:“市执同志,你这算行贿吗?”

赵德笑而不语,他看到了陆昭打开录音设备。

而他也没期望对方会答应,只能算一个聊胜于无的尝试。如果陆昭能休战,那么自己会更加顺利。

吕金山死了,证据做死,刘智辉背锅。

目前唯一能推翻之前证据的只有陆昭,只要他松口,那将万无一失。

此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像是小跑。

林知宴出现在门口,精致的五官挂着水珠,衣服有明显的水渍。

她看着陆昭安然无恙坐在里边,才开始微微喘气。

陆昭扭头看向赵德,后者心如明镜,道:“别误会,我来不是因为林组长,就算没有她我也会来。”

“陆昭同志,今天毋容置疑是你赢了。”

九月初上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