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竟是朱允炆？
入目是一片深沉的木质穹顶，雕梁画栋，纹路繁复，缠绕着他不认识的瑞兽图样。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奇异的香气。
不是他出租屋里廉价的空气清新剂，也不是办公室里若有若无的打印机油墨味。
这是一种沉静的，带着一丝清冷木香的檀香味，厚重得像是凝固了时光。
他动了动手指。
指尖触到的是一片冰凉顺滑的丝绸，上面用金线绣着繁复的龙纹，那凸起的纹路硌着他的皮肤，触感真实得令人心慌。
这不是他的床。
他的床是宜家买的特价品，床单是洗得发白的纯棉。
一阵尖锐的疼痛猛地刺入他的太阳穴，无数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像是决堤的洪水，汹涌而来。
读书、习字、拜见一个威严到令人窒息的老人、还有……无尽的宫廷礼仪。
朱允炆。
大明皇太孙。
洪武三十年。
他，一个刚因为连续加班一周而猝死在工位上的社畜，成了朱允炆。
那个被自己亲叔叔夺了皇位，最后在宫中自焚，连尸首都找不到的倒霉皇帝。
喉咙里发出一声干涩的嗬声。
他猛地坐起身，身上的丝被滑落，露出明黄色的寝衣。
房间极大，空旷得有些不近人情。
一张紫檀木的桌案，上面摆着笔墨纸砚。
一个青铜鹤嘴香炉，正袅袅地吐着白烟，那股檀香味便是从那里传来。
不远处，一面巨大的落地铜镜，镜面打磨得光可鉴人，只是色泽昏黄，带着岁月的质感。
他赤着脚，踩在冰冷光滑的金砖地面上，身体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一步，两步。
他走到了铜镜前。
镜子里的人影逐渐清晰。
那是一张年轻的脸，约莫二十岁上下，面容白皙，眉眼温润，带着一股浓厚的书卷气。
很陌生。
也很熟悉。
这就是朱允炆，未来的建文帝。
这张脸上看不出半点杀伐果断，反而透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郁与软弱。
他抬起手，镜子里的人也抬起手。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镜子里的人也做出同样的动作。
这张脸，即将迎来它悲惨的宿命。
就在这时，一行幽蓝色的文字，毫无征兆地浮现在他的眼前，像是电脑屏幕上的弹窗，却又无比清晰地烙印在他的视网膜上。
【姓名：朱允炆】
【身份：大明皇太孙】
【历史结局：靖难之役，国破。死于宫中大火，下落不明。】
【当前时间：洪武三十年，距离洪武大帝驾崩，剩余不足一年。】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不是梦。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柄冰冷的锥子，狠狠扎进他的神经里。
他就是那个史上留名的倒霉蛋。
开局就是地狱难度，连新手村都没有。
“吱呀——”
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一个穿着褐色袍服，头戴软帽的小太监，端着一个铜盆，猫着腰走了进来。
他走路没有声音，动作轻巧得像一只狸猫。
小太监看到朱允炆赤脚站在地上，脸色“唰”地一下白了。
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额头紧紧贴着冰冷的地面，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殿下恕罪！”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竟让殿下受了寒！”
朱允炆看着跪在地上，身体筛糠般抖动的小太监，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该说什么。
是说“平身”，还是“起来吧”。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干得像是要冒烟。
小太监见他久久不语，抖得更厉害了，几乎要把头磕进地砖里。
“殿下……”
“奴婢这就去请太医……”
“不必了。”
朱允炆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这两个字说出口，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那是一种温和却带着一丝疏离的语调，完全不属于他，却又无比自然地从这具身体的喉咙里发出来。
是身体的本能记忆。
小太监如蒙大赦，却依旧不敢抬头，只是将身体伏得更低。
“你叫什么名字。”
朱允炆问道，他需要信息，任何信息都行。
“回殿下，奴婢王瑾。”
“王瑾……”
朱允炆在脑海中搜索着这个名字，记忆的碎片告诉他，这是他身边贴身伺候的内侍之一，为人谨慎，胆子很小。
“扶我更衣。”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不露破绽。
“是，殿下。”
王瑾这才敢从地上爬起来，低着头，快步走到衣架旁，取下一套玄色暗纹的常服。
伺候人穿衣的动作行云流水，显然是做惯了的。
冰凉的衣料贴上皮肤，朱允炆的身体僵硬得像块木头。
他能感觉到王瑾温热的指尖偶尔触碰到他的脖颈，带来一阵战栗。
这不是在玩cosplay。
这是真实得不能再真实的现实。
他一个连PPT都做不好的社畜，现在要扮演一个帝国的继承人。
而他的观众，是整个大明王朝。
演砸了的下场，【死于宫中大火】那行字依旧在他眼前闪烁，像是一个恶毒的诅咒。
“殿下，皇爷那边派人来传话了。”
王瑾一边为他系着腰间的玉带，一边低声禀报，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说、说了什么。”
朱允炆的心猛地一沉。
皇爷。
当今世上，能被这么称呼的，只有一个人。
大明开国皇帝，铁血无情的洪武大帝，朱元璋。
那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一手建立了庞大帝国的狠人。
也是他的亲爷爷。
一个会因为怀疑就将功臣屠戮殆尽的屠夫。
王瑾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几乎细不可闻。
“皇爷说，让您去一趟谨身殿。”
“现在？”
“是，现在。”
谨身殿。
那是朱元璋日常处理政务的地方。
朱允炆的呼吸骤然停滞。
他能感觉到，王瑾为他系腰带的手，也在微微发抖。
连一个常年待在宫里的小太监都怕成这样，可见朱元璋的威严有多么深入人心。
他一个冒牌货，要去面见这位史上最顶级的压力怪老板。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几乎要撞碎他的肋骨。
他仿佛能看到自己走进那座大殿，然后被那个威严的老人一眼看穿。
【伪劣赝品，拉出去，砍了。】
不。
不能慌。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现在是朱允炆，是朱元璋亲自选定的继承人，是这个帝国未来的主人。
至少在名义上是。
他深吸一口气，那股檀香味似乎有安神的作用，让他狂跳的心稍微平复了一些。
“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