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风很轻,崖畔的小木屋孤寂冷清。

或许是知道它们的主人不在了,木门的栓不知什么时候脱落。

只能随着轻轻微风摇摆,划出悠长的“嘎吱”声,好似在悲鸣。

将被风吹乱的鬓发拂正,少女望着木屋神情有些怅然。

她是来告别的,可是人不在。

借着手中夜明珠的光亮。

她看到原来紫色的琉笙花现在变成了白茫茫如雪般的花海。

她摘下一朵,红光一渗,白色的琉笙花被凝结在血色的结晶里。

把它收进手串里,少女叹了口气。

那是挚友寒箜送给她的手串,其中有一个储物空间。

来自东方黎明岛的白鹤送来一封信,迫使她做出离开的决定。

她叫凌玥,零族族长的独生女。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被父母指婚。

按照约定。

今年,男方会来提亲,那也就意味着自己要嫁人。

在耑阳界,十八岁被视为成人,也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凌玥没见过男方,甚至不知道男方的名字。

此前问过父母关于男方的一切,可回答她的只有沉默。

最让她无法承受的是这个消息已经昭告全族。

眼下,凌玥并不想结亲。

除了逃婚别无他法。虽然这很任性……

很多人在双方父母指婚的情况下收获幸福。

可凌玥不认为那幸运就会降临到她头上。

她恐婚。

零绝之都戒备森严,无论从哪都逃不出去。

除了冥王渊。

这里是禁地。

没人会来这里,所以借着夜色她可以从这里离开。

凌玥的朋友很少,两年前阴差阳错在冥王渊见到寒箜。

很难得的,她们成了朋友。

虽然没说过几句话,也没见过几次面,她还是想顺路来道别。

她不知道人去哪了,所以不能再做停留。

这一走会引发什么风波,凌玥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回来,亦或是会短时间内被族人找到。

现在心情很糟糕,思绪很乱。

拿起胸前挂着的阴阳鱼白玉对着月亮细看一眼,这是关于婚约的信物。

她要亲自确认自己所谓的未婚夫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要去黎明岛。

身形一动,凌玥消失在宁静的夜色里。

与此同时,乙夕大陆东边的小岛上。

这是个风景奇好的地方,没有黑夜。

岛上住着各种各样实力强横的灵兽。

放在外界绝对是雄霸一方的存在,可在这里性情却很温顺。

岛的北边有一排两层竹楼。

竹楼内,一个青年和一个少年相对而坐。

少年起身给青年斟茶:

“爹,我……真的要去吗?”

青年闻言没有立即回答。

他帮少年戴上一块黑玉吊坠,递给他一卷婚书:

“你知道什么是姻缘吗?”

少年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懂。

自幼只懂修行与读书,并不知何为姻缘。

青年没有解释什么,只道:

“去零绝之都吧,这些都是你娘的意思。”

少年沉默良久,点点头。

两个人结束简短的谈话,一同走进里屋。

玉床上开着血色的蔷薇花,将床上沉睡的女子护在里面。

少年对着那人行了一礼:

“娘亲,我走了。”

青年叹了叹,拍拍少年的肩膀:

“好孩子,去吧。”

青年把儿子送到渡口,那里有一艘很旧的船,帆布是最近才换新的。

少年临风而立,海风泛着咸味,这是他第一次离开家。

“她,叫什么名字。”

他问的自然是他素未谋面的未婚妻。

青年微笑道:“凌玥。”

少年黯淡的眼神才有了一丝光芒:

“也姓凌吗……”

“此去切忌浮躁乱了心智,外面的世界惊险万分,不比家里……”

青年继续说道:

“最重要的是,信物要随身护着不可招摇。”

“父亲为何,不直接将我送到零绝之都?”

少年觉得他自己渡海且不说危险,而是有些多余。

青年摇摇头:

“他日你自会明白,所谓冥冥中自有定数,外面时辰不早,一路小心。”

少年磕了三个头:“保重。”

目送着消失在海平面上的小船,青年负手而立,海风吹得他衣袂猎猎作响。

他没有转身离开,只是看着远方。

半晌后,他自顾自说:

“你也去吧。”

回他的是一道轻灵声音:

“主上放心,定护得少主周全。”

“不不,我的意思并不是让你去保护他的安全,你毋须跟着他,或是帮他扫清障碍……”

“这?……”

“你也有一段姻缘,也在零绝之都。”

青年手掌往虚空一抓,海鸥衔来一根风雷枝落在他手上。

“自己的路,需自己走过。”

“姻缘?可是我不需要姻缘。”

青年笑而不语,把一卷小卷轴向身后抛去:

“有危险的时候打开,我自会到场。”

“请主上明示!”

青年拍拍额头:

“你这丫头,说了多少次,不要叫我主上……”

“那……”

“去吧,这个世界将会因为你们的到来而变得很热闹。”

青年转身离开渡口。

一道寒冷的蓝光飞掠而去,隐约可见一双冰翼……

海面风平浪静,小船行进的十分缓慢。

少年只是回头看黎明岛的方向,第一次离家。

有股莫名滋味,心里有点空。

坐在梢头,翘首以盼。

远处的黎明岛已经变成了一个黑色的小点,随即消失在他的视线。

轻叹一声,他拿出婚书,喃喃道:

“凌玥,凌玥,是个怎样的人呢……”

对于父母的安排他表现的是顺从,内心也没有什么想法。

在他看来,恋爱是麻烦的事情。

父母的安排从他的角度来看,反倒是顺了他的心意。

他不在意对方的外表,因为他觉得自己也不是那么好看。

只希望未来妻子不是个刻薄寡恩之人,那他怎么都可以接受。

在海上漂流了几日,他才知道外界还有昼夜之分。

这些他在书上读到过,只是亲眼看见仍觉得惊奇。

前些天终年不暗的黎明岛迎来了三天黑夜,那是他对黑夜的第一次认识。

他的父亲告诉他,之所以天会黑,是因为一个神陨落了……

天又亮了起来,那是一个神觉醒的缘故。

少年听不懂这些话的意思,只知道他的父亲对此有些伤怀。

他就像个孩童,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

他不知道海的那头等待着他的是什么。

他只知道他的目的地是零绝之都,虽然不知怎么走才能到。

离开黎明岛的时候他的父亲根本没告诉他。

拍拍脑门,暗骂自己太笨。

此时他想划着船回去问问,又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不好意思再回去。

站在绝峭,少女看着山下的小镇迟迟未动。

这是她第一次离开零绝之都,一开始坚定的“逃婚步伐”开始迟疑。

她想回去,可脸上火辣辣的,不好意思就这样灰溜溜的回去。

这几天连着走了几条山路,她才真正体会到独行侠的滋味。

前几天还有心情留恋风景,现在多看一眼都会觉得发倦,直到刚才她才发现有人烟的地方。

她之所以停下来,是因为她根本不知道黎明岛在哪。

她从未去过海边,零绝之都有一片无际的湖泊,可那不是海洋。

想到这儿,她有些挫败。

先前真是脑热,什么都不没弄清楚就跑了出来。

这不符合她的作风,想着自己居然被一个素未谋面的人扰乱心境。

她懒洋洋的躺倒在山石上,看着天空发呆。

倏地,她想起了什么,拿起胸前挂坠,放到眼前仔细端详。

然后她笑了起来,对于这笑容估计她自己都未察觉。

“凌泠?怎么像个女孩子的名字……”

把白玉收进贴身衣物,她知道信物不能招摇。

眼里的犹豫没有了。

黎明岛,她说会去那就一定能到。

她知道了他的名字,那就刻在信物上,只有光线垂直落在玉上才能看见。

大陆的那头,船上的少年也发现了这个小秘密……

两个人会心一笑,不约而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