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完了,不想去看成绩。
我在嘉明城住了一旬,最终还是婉拒了阿兄锺阿兄继续居住的邀约,带着最后一个快递与丰富的储藏,与神明们与蜷儿尨尨以及拂槿、如练、无定,还有琼林,一起前往极北冰川。
现在是夜晚,大概,再有两日御风便能够抵达极北冰川。
無錯書吧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对待嘉明府邸与早樱双筑,我在这儿住了那么久,突然和我说要我搬到另一处屋舍定居,那这里呢,以后是一个座随处可安歇的旅社,还是依旧是我有戎的府邸?双筑有成片的樱花林,那之后会是我们族人的长眠之地,如果现在将它有戎府的地位剥夺,那以后三族会议的政治中心又要去哪里?
或许在圣城结束之后,我们和阿兄锺阿兄他们还是要分居两地吧,主管着嘉明城政治的人确实是离不开自己的领地,可是我们不一样,我们的职责范围在嘉明关外,那照理来说也应该带着我的府邸去到关外,新建政治中心,哪怕一片荒芜——只要我们在就足够了。
不知道,也许时候到了,就会提上日程。不过我现在确实对于“要和阿兄锺阿兄分开居住”这件事接受无能,不知道这种事,凭借撒娇,我能不能将他们挽留,如我所愿。
家里现在只有我坐镇,琼林也和其他毛茸茸一起,一同成天都窝在我的房中。原因无他,我房间开了空调,温度适宜。而且外面确实没什么必要去,除了三餐,我们都不会下楼。
好像难得有那么空的时间,我这几日不是做笔记看书,就是给毛茸茸们梳毛,或者看着笔记给他们讲故事,或者是拿着琉璃花瓣做簪子做花枝或者是拿着缤纷富有光泽的蚕丝线尝试缠花工艺。恍然间又回到了还在东秦府、还是岚樱眠的时候。
毛茸茸们闲不住,没故事听了就喜欢去樱花林里竞赛,跑得快跑得远跳得高力气大,我坐在二楼房间都能远远听上一耳他们兴奋的声音,回过头就见到慵懒优雅的大毛茸茸趴在风口上安安静静地望着我。这几日朝夕相伴,倒是有几分从前时日的模样,他不用写卡片,我也暂时不用做泼墨——
说起泼墨,之前有一件很可爱的事,这也是我最终决定拒绝阿兄们的邀约决定边玩边北上前往极北冰川的原因。
大小姐给的卡片我都有好好收着,不过我之前还在纳闷,怎么每一张纸,尺寸都相等,但是花纹各有千秋,原来是你自己亲手染的——那时候他就坐在我身边,望着我不太熟练地第二次做泼墨——我误解大小姐了……
他低下头,抬着胳膊压在自己脑袋上:那大小姐可还喜欢,喜欢我,我表达,表达心意,的方式?简简单单的话磕磕绊绊地说,他都不敢看我,只是专注地望着硫酸纸上晕染的墨痕。
我很喜欢,每一张都有收藏,琼林。我记得我是这么回答的,看着墨水如我所愿地落在了它该在的地方,我满意地点点头,侧目望向他。我很喜欢你的卡片,琼林,我在乎的是你的心意,不是你心意的载体。
这样吗?那,那就好。他的脸庞有羞涩的红晕,他眉目低垂。我不知道该如何更进一步,也不知道,是不是,是不是能够更进一步……
你要我教别人如何追求我?我带着调侃意味地望着他,大概是笑了吧,不然他不会在长久的呆滞之后又把自己埋进了自己的臂弯。琼林,琼林,之后与我一起去极北冰川吗?我给你看看我所知道的世界——你再决定要不要我们的感情,更进一步。他当时就望着我,忽闪忽闪地,他突然伸手将我拥抱,亲昵又欢喜。
也不知道这一趟回去,他们两位要是知道了琼林进了我的房间,会是什么表情,我还挺期待的。
极北冰川,在火光族的史诗中是不可轻易靠近的地方,它每年冬天都会派出极强的西北风给火光族带量极为猛烈的降温,哪怕是拥有火焰力量的我们平日出门也需要穿上厚衣裳。他伸了个懒腰,又趴回了桌面,看着我再一次泼墨——大小姐此次拜访,是因为什么原因呢,只是因为乐的邀请?
乐前几日传信回来,说冰川之内的神明希望我在暑假可以回去一趟。琼林,你面前的,可不仅仅是流雪五大世家之一有戎拥有实权的大小姐,而是神明钦点的使臣,我既是冰耀族火光族圣城族三族联盟的桥梁,也是神明与云生惊蛰三族的桥梁。唯一的遗憾是,这是位置是因为血脉,而非我的能力。
如果大小姐能力不足,神明应该也不会选择大小姐吧?血脉固然是其一,但是大小姐的能力与手腕才是“神明钦点”的理由。他说得无比笃定,就好像他知道神明的考量。我只是笑了笑,不置一词。
大小姐。他忍不住无声,我们能不能去拜访一下火光族?
我望着墨水流淌、晕染:想家了?
我其实不太承认,火光族是我的家。他望着我,虔诚又茫然,我没有家,确切来说。我的记忆告诉我我属于这里,可是这里属于你,大小姐,我的记忆被篡改,我也不知道我的家究竟在何方。
是父亲传信来,说离开他们半年了,该回去看看他们了。云蔚也会把霞蒸接回火光族地,说是要给妹妹醉月庆生,火光族的诞辰也是五年一庆,大小姐去年去的时候,没碰上。其实离开那儿太久我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但是醉月的生日我不能缺席,父亲说,小家伙指名道姓要我回去,还拜托我,邀请你,大小姐。他期盼地望着我,大小姐能够和我一同去一趟吗?不会耽搁太久的!
日期告诉我,我看看安排。
所以我们加快了脚步,本来是走走停停,御风跑一日,然后在那儿安营扎寨,任毛茸茸们自由地奔跑玩闹,玩够了再往北走一日。冰川不是可以长久停留之地,我最终还是决定去火光族小住几日,也不用住在亲王府邸,双筑在我手上,我完全可以住得孤僻一些。
醉月喜欢花,所以这几日,我拿着丝线在学着缠花,缠一束花需要太久的工夫,而且一开始缠,我的手也吃不消;那不如缠一朵华丽的花,做花枝,带上四五个一字夹,如果她喜欢也可以配在发髻上。我看着自己画的线稿,有些不确定。我还记得去年去亲王那边造访的时候,小家伙是曲裾,那似乎我应该缠一对,火光族的各位都偏好对称。
昨天缠了太久,左手的食指疼得厉害,故而今天明天我都安排了赶路,我的左手也需要握刀,不能因为缠花而落下病根。倒是琼林认为我能去就是给醉月最大的礼物了,完全不用加班加点地缠花把手都伤了。
我刚才在看我已经缠好的花瓣,可惜了,线痕还是有些明显。
而且,缠花社区中也有说,说只送手工是感动自己,手工拿不上台面——不知道啊,不过送小孩子,应该也不是不行……
大小姐怎么如此内耗?这是我和琼林说了我的顾虑之后他的第一反应。大小姐,火光族可没有这种工艺,我觉得醉月会喜欢。这是琼林反应过来之后的第二句话。
还是太匆忙了,如果早些知道,我一定在出门前就备置一些适合小孩子的礼物。我叹了口气,摇摇头,醉月应该很期待礼物吧。他忽然化作原身,小家伙可不这么想,大小姐,请看原信。
琼林哥哥,能不能麻烦你帮我问问天樱姐姐,我想哥哥姐姐一起来参加,我想你们啦!
到底是小孩子。我看着手上正在缠绕的第二朵花的花瓣,但是我也不介意让小孩子更开心一些。这么宠她?他将信纸收起,灵活地跳上椅子,蹲坐下来。小时候被人爱着,是很重要的事,琼林。我问你,在你记忆里,我锺阿兄如何?我忍不住,侧目望他。
我锺阿兄小时候除了和我阿兄抵足而眠的那四十年,剩下的年岁不是被族中压榨价值就是一个人挑起大梁,我很难相信那样的家人会给他爱意——我阿兄将他接回双筑,好些时日之后他才成为现在的模样。阿兄说虽然锺阿兄可能再也回不去他们最初相识的模样,但好在现在他已经不会一个人默默忍气吞声、忍辱负重,偶尔也会流露一些天真的孩子气——这样的稚气和他百年孑然一身的那种沉稳温雅融合在一起,对阿兄有着无可避免的吸引力。可是如果锺阿兄一直被家人爱着,也不用经历那些来自至亲的背叛,经历那些痛苦,也不会在放纵爱意时大病一场。
当然当时跟他聊的时候要说得更全面一些,但是对于锺阿兄,我不否认我始终有愧疚,时间走到现在,原来一家五口,只剩下被软禁的羽挚,和归入有戎的他了。我不知道锺阿兄午夜梦回时,是否会有这种喟叹;而这种叹息又是否被我那粗神经的阿兄察觉,总归东秦之乱是锺阿兄心中的一根刺,而锺阿兄引咎出走东秦则是阿兄心中的一根刺,我插不了太多手,只能静静望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