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嘘。”

陈问天用食指抵住她颤抖的唇瓣,另一只手推开了未锁的落地窗。

浓郁的药草味混合着泪水的气息扑面而来,昏暗的室内只亮着一盏琥珀色的床头灯。

朱露蜷缩在床角,像只受伤的小兽。她穿着明显大一号的白色睡袍——那是崔雅洁的衣服——松垮的领口露出大片青紫未消的肌肤。

黑色长发凌乱地散在枕头上,发尾还凝结着未干的水珠。

听到声响,她缓慢地转过头。

原本灵动的猫瞳此刻涣散无光,右脸红肿的掌印清晰可见,嘴角结痂的伤口在暖黄灯光下格外刺目。

“露露!”

崔雅洁顾不得发软的双腿,跌跌撞撞扑到床边。她颤抖的手指想触碰好友的脸颊,又在半途停住,生怕弄疼对方。

朱露的目光越过崔雅洁,落在陈问天身上。她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你...来看我笑话?”

陈问天反手关上窗户,将一切都隔绝在外。他缓步走到床前,每一步都带着压迫性的气场。

崔雅洁本能地想挡在朱露前面,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轻轻推开。

陈问天没有回答朱露的质问,只是缓步走到床前站定。窗外雨声渐大,雨滴拍打玻璃的声音像是某种急促的鼓点。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蜷缩在床角的少女,目光从她红肿的脸颊滑到脖颈间的淤痕,最后定格在她紧攥着被单、指节已经泛白的双手上。

“真是狼狈。”

他低语,伸手拨开黏在她颈侧的一缕湿发。指尖接触到皮肤的瞬间,朱露的呼吸明显一滞,肩膀不自觉地瑟缩,却又强忍着没有躲开。

崔雅洁站在一旁,双手紧握成拳。她看到好友的睫毛剧烈颤抖着,在灯光下投下一片脆弱的阴影。

陈问天的指尖还在沿着朱露的下颌线游走,像是某种无声的威胁。

“你...”

朱露想说什么,但声音干涩得不成样子。她的嘴唇裂开了几道细小的血口,随着说话的动作又开始渗出血丝。

陈问天突然收手,后退一步。“还记得我在湖边问过你的话吗?”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现在,我再问一次——你究竟想怎么样?”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只有雨水敲打窗户的声音。

朱露的胸口剧烈起伏,睡袍领口随着呼吸不断开合,露出更多可怖的痕迹。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你现在的样子,”

陈问天继续道,目光扫过她身上每一处伤痕,“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一滴水珠从朱露的下巴滑落,分不清是汗还是泪。她终于抬起头,那双曾经明亮的眼睛此刻布满血丝。

“我...”她的声音细若蚊呐,“我只是想帮他...”

“然后呢?”

陈问天打断她,“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他的声音里没有怜悯,只有近乎冷酷的质问。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朱露惨白的脸。她下意识地抬手遮住红肿的右脸,指缝间能看到已经开始泛青的淤血。

崔雅洁忍不住上前一步:“你能不能别这样逼她!她已经...”

“闭嘴。”

陈问天甚至没有回头,只是抬起一只手示意她安静。

某种无形的压力让崔雅洁的喉咙像是被扼住一般,再也发不出声音。

他俯下身,双手撑在朱露两侧的床沿上,将她困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回答我,”

他的声音低沉得近乎温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你究竟想要什么?”

朱露的呼吸变得急促,手指紧紧攥着被单。她看到陈问天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金色,像是能直接看穿她所有的伪装。

“我...”她的声音破碎不堪,“我不知道...”

“不知道?”

陈问天冷笑一声,突然伸手抚上她的颈侧,拇指轻轻擦过那道最深的淤痕。

朱露倒抽一口冷气,却没有躲开。“你为了一个会这样对你的人,不惜低声下气来求我。现在却说你不知道?”

他的手指微微用力,朱露吃痛地皱起眉,却倔强地不肯出声。

崔雅洁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却无论如何也迈不开腿上前阻止。

“说话。”

陈问天的声音冷了下来,“在这之前,我以为你至少还有点骨气。”

这句话像是最后一根稻草,朱露的眼泪终于决堤。她猛地推开陈问天的手,声音第一次染上了怒意:“那你想要我怎样!我还能怎样!”

下一秒却像是被自己突然爆发的情绪吓到,声音又低了下去,“我...我只是...”

陈问天直起身,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地板上积成一个小小的水洼。“果然,”他轻声道,“就算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是放不下。”

房间里的气氛骤然凝固。朱露的肩膀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像是紧绷到极限的弦终于开始断裂。她的手指无助地抓着睡袍下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看清楚,”

陈问天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面小镜子,扔到她面前,“这就是你拼死维护的人留给你的礼物。”

镜子里映出朱露狼狈不堪的脸——肿胀的右脸,裂开的嘴角,遍布泪痕的脸颊。她像被烫到一般猛地移开视线,却无法逃避这个残酷的事实。

窗外雷声轰鸣,映照出三个人僵持的身影。

陈问天站在光与影的交界处,表情晦暗不明。

朱露蜷缩在床角,像一只伤痕累累的小兽。

而崔雅洁站在一旁,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无能为力。

“最后一次机会,”

陈问天转身走向窗前,背对着她们说,“想清楚你到底要什么。”他的手搭在窗框上,似乎随时准备离开,“因为下一次,我不会再问这个问题。”

雨声渐大,吞没了房间里急促的呼吸声。

朱露望着他的背影,嘴唇颤抖着,却迟迟没有发出声音。

崔雅洁看到好友眼中闪过无数复杂的情绪——痛苦、迷惘、不甘,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渴望。

就在陈问天的手即将推开窗户的那一刻,一个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我想...”

声音很轻,却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清晰。陈问天的动作顿住了,但并没有回头。房间里安静得可怕,只有朱露急促的呼吸声回荡在每个人的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