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行舟在密州府驻留了半月,观察妖蛮联军动向。

这半月间,北疆局势的发展,完全印证了他之前的判断。

正如他所料,失去了雪狼国这支最强悍、也最具号召力的核心骨干部族后,那所谓二百万的妖蛮联军,其利益结合、松散脆弱的本质暴露无遗。

密州城下,雪狼国的惨败如同一声惊雷,彻底炸响了他们内部积压的矛盾。

各部首领为了推诿战败责任、争夺雪狼国溃散后留下的广袤草场和势力真空,在联军大帐内吵得面红耳赤,几乎兵戈相向。

在“谁愿步雪狼王后尘?”的冰冷现实面前,谁也不愿、也不敢再当这南下送死的“出头鸟”。

那看似庞大的联军,在边境虚张声势地对峙了一段时间后,终究因士气低迷、各怀鬼胎,难以维系,最终一哄而散,悻悻然退回了塞外、漠北深处。

江行舟也曾想过,是否继续主动出击,应战北疆妖蛮联军二百万大军。

不过,以他户部侍郎的身份,显然是无法主导这样规模的大战。

只能暂时放弃这个念头,以待将来。

北疆的燃眉威胁暂解,广袤的塞外迎来了久违的、令人心安的平静。

太守薛崇虎继续坐镇密州府,麾下二十万经历血火淬炼的精锐之师军容鼎盛,士气如虹。

更关键的是,得益于江行舟前期那堪称“刮地三尺”般的雷霆手段抄没贪腐豪强,以及从江南、巴蜀、关中等地源源不断高效运来的补给。

密州府的钱粮、军械储备不仅未因大战而耗损,反而比战前更加充裕,真正做到了府库充盈,兵甲鲜亮。

整个塞北道的防务体系,经过此役的整合与实战锤炼,犹如一块被锤炼过的精铁,变得空前坚固、井井有条。

见边境局势已然平稳,诸事安排妥当。

江行舟深知,真正的棋局在洛京,便不再耽搁。

择一吉日,天朗气清,江行舟一行在满城军民自发夹道相送、震彻云霄的“万胜!”“恭送江大人!”“恭送江侍郎大人!”的欢呼声中,正式启程南返。

车队规模不大,却极为精悍。

江行舟与夫人薛玲绮共乘一车,青婘与玄女一如往常,静默而警觉地随行左右。

此外,便是少量从北疆边军中挑选出的精锐作为护卫,以及几名处理文书的核心文吏。

轻车简从,却自有一股历经沙场、携大胜之威而归的凛然气度。

车驾缓缓驶出巍峨雄壮的密州城门,将那座承载了血火、荣耀与传奇的北疆雄城渐渐留在身后。

薛玲绮依在窗边,回望良久,眼中有着对父亲薛崇虎的依依不舍,更充满了亲身见证并参与了一场史诗般大捷的激动与感慨。

“岳父大人经此一役,坐镇北疆,击溃强敌,保境安民。

这份沉甸甸的战功,足以让他晋升为一道刺史,晋升更高的文位,真正成为我在大周地方上的巨大助力和可靠基石。”

江行舟端坐车内,神色平静无波,目光却已穿越千山万水,投向了南方那座繁华与危机并存的圣朝心脏——洛京。

那里,是圣朝真正的权力中心,是波谲云诡、暗流汹涌的朝堂。

北疆之战,他以一首镇国词、一场酣畅淋漓的歼灭战,奠定了不世出的军功,也彻底打破了朝中多年来固有的势力平衡。

凯旋而归,等待他的,绝不会仅仅是鲜花、凯歌与丰厚的封赏。

必然还有如影随形的明枪暗箭,甚至功高震主引发的猜忌审视,以及远比沙场厮杀更为复杂凶险的政治博弈与权力绞杀。

江行舟的眼中并无丝毫怯懦与犹疑,唯有深不见底的从容与掌控一切的自信。

北疆的风雪与刀剑,淬炼出他无匹的锋芒;

十万狼军的尸骨,铸就了他如山岳般沉重的威望。

如今,羽翼已丰,利剑在手,是时候携这赫赫战威,返回那片没有硝烟却同样能杀人于无形的战场。

车队旌旗招展,在官道上迤逦而行,向着洛京方向前进。

天下人的目光,已从北疆的烽火,重新聚焦于这位年仅弱冠便已创下惊世功业、即将载誉归来的年轻侍郎身上。

洛京城外。

十里长亭,早已是人山人海,万头攒动!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早已传遍京畿之地——塞北大捷、阵斩雪狼国大妖王、全歼十万敌军的江侍郎大人,今日凯旋!

无数百姓自发涌上街头,夹道相迎,从城门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人人翘首以盼。

他们手中挥舞着临时找来的彩布,脸上洋溢着与有荣焉的狂喜,欢呼声、议论声、惊叹声汇成一片欢乐的海洋。

“来了!来了!江侍郎的车驾到了!”

“快看!那青衫文士,便是阵前作镇国词篇、召唤上古神将英灵的江大人!”

“天佑大周!天佑陛下!竟出了这等能安邦定国的柱石之臣!”

更令人瞩目的是,人群中有大量身着各色儒衫的文士,他们的狂热程度甚至超过了寻常百姓。

江行舟临阵作出镇国词篇、引动神将英灵、词章灭敌的事迹,早已在士林中被传颂为神话。

对他们而言,江行舟不仅是力挽狂澜的大周功臣,更是文道的一座丰碑,是指引大周无数读书人前路的璀璨星辰!

许多年轻文士激动得热泪盈眶,拼命向前拥挤,只为一睹这位堪称“当代文宗”的绝世风采。

江行舟的车驾行至巍峨雄壮的洛京城门前,场面更是达到了高潮!

只见城门之下,以中书令陈少卿、门下侍中郭正、尚书令魏泯这三位掌舵圣朝的内阁宰相为首,六部尚书、各部侍郎、九卿等几乎整个大周朝廷的核心高层,悉数到场迎接!

这迎候阵仗,堪称旷古烁今!

即便是亲王出征、得胜还朝,也未必能劳动三位辅政宰相同时亲迎于国门!

这已不仅是礼仪,更是一种无声的政治表态。

面容清癯、神色古井无波的中书令陈少卿,率先上前一步,拱手道:“江侍郎北疆一战,扬我国威,定鼎边陲,功在社稷,辛苦了!”

语气平和至极,听不出丝毫喜怒,但他这等身份人物亲自出迎并率先开口,其背后蕴含的意味,已然说明了一切。

门下侍中郭正与尚书令魏泯亦随之拱手致意,言辞虽简洁,礼数却极为周全。

他们心中对江行舟的忌惮、警惕乃至不安,已升至顶点。

但此时此刻,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在这滔天的民望和赫赫战功面前,没有任何人敢流露出丝毫不敬或怠慢。

此刻与江行舟为敌,无异于是与沸腾的民心为敌,与即将给予重赏的女帝为敌。

江行舟从容下车,对三位宰相及身后黑压压的众臣一一还礼,态度不卑不亢,从容自若。

他脸上既无少年得志的骄矜之色,亦无骤登高位的惶恐之态,仿佛眼前这极致的荣耀与超规格的礼遇,皆是理所当然,坦然受之。

然而,真正的、超越常理的殊荣,还在后方。

车驾穿过如山如海、欢呼震天的人群,缓缓抵达森严的皇城。

随后,江行舟在众人簇拥下,步行直抵象征着圣朝最高权力核心的紫宸殿前广阔的广场。

百官按品级序列,于汉白玉铺就的宏伟台阶两侧,庄严肃穆,鸦雀无声。

在百官屏息的注视下,在初升朝阳洒下的万道金辉照耀中,只见女帝武明月,竟亲自步出金銮宝殿,立于那九重丹陛的最高处!

她身着凤冠霞帔,天威凛凛,风华绝代,竟以万乘之尊,亲降阶陛,迎接臣子凯旋!

这是何等恩宠?!

自古以来,君王犒劳功臣,最多于殿内设宴。

天子亲出金殿、降阶相迎之礼,此等殊荣,已非简单的功勋赏赐,更近乎一种昭告天下的极致肯定!

女帝的目光穿越众人,精准地落在缓步走来的江行舟身上。

她那目光中,有毫不掩饰的激赏,有如释重负的欣慰,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看待国之重器般的灼热与期望。

“江爱卿,辛苦了。”

女帝的声音清越而沉稳,清晰地响彻整个广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北疆一战,爱卿以镇国词篇,力挽狂澜,护我大周山河,扬我国威,朕心甚慰!

大周有卿,乃社稷之福!”

江行舟于玉阶之下,面对女帝,深深一揖,声音平和却坚定:“臣,江行舟,幸不辱命。”

简单的对答,却重若千钧,在寂静的广场上回荡。

这一刻,阳光洒满汉白玉广场,折射出璀璨光芒;百官垂首肃立,静默无声;

皇城外万民欢呼汇聚成的声浪隐隐传来。

江行舟立于这荣耀与权力的顶点,身上依旧是那袭简单的青衫,却仿佛已与这整个圣朝的气运紧密相连。

凯旋的荣耀,在此刻达到了极致。

但所有明眼人都心知肚明,这极致的荣耀之后,犹如平静海面下的暗礁,等待着这位年轻侍郎的,将是洛京朝堂更加波谲云诡、错综复杂的局势与无处不在的凶险挑战。

金銮殿前,那场极尽荣宠的盛大迎接仪式已毕。

女帝仪仗迤逦回宫,准备明日更为隆重的正式封赏大典。

文武百官们则三五成群,沿着汉白玉铺就的宽阔御阶缓缓而下,

人人脸上还残留着方才目睹天颜亲迎的激动与震撼,低声议论着北疆大捷的惊世细节与江行舟那渊渟岳峙的风采,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兴奋难抑的气息。

人群的最前方,中书令陈少卿、门下侍中郭正、尚书令魏泯这三位执掌帝国权柄的内阁宰相并肩而行。

他们的步履相较于周遭的躁动,显得异常沉稳,面色平静无波,与身后那股无形的热浪形成了微妙而鲜明的对比,仿佛三块历经风浪的礁石,兀自立于潮头。

行至一处宫墙转折的僻静之地,恰好远离了身后喧闹的人流,陈少卿的脚步微不可查地放缓了半分。

他目光依旧平视着前方修剪整齐的松柏,仿佛在悠然欣赏宫苑景致,口中却发出近乎耳语般、唯有身侧二位宰相,能清晰捕捉的平淡声音:

“非是我等嫉贤妒能,存心打压后进。

只是……江行舟此番崛起之势,过于迅疾猛烈,犹如九天雷霆,骤然炸响。”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沉了一分,“此子确有不世之才,然锋芒太露,其势过刚。

犹如离弦之箭,初时虽锐不可当,然弦力过猛,箭身恐有折损之虞;

亦如嘉木,生长过速则根基难免浮浅,遇大风必偃。

此非长久之道,于国于己,未必是福。”

他这话说得极尽含蓄雅驯,但身旁浸淫朝堂数十年的郭正和魏泯岂能不懂其深意?

江行舟如今携阵斩狼王、覆灭十万敌军的泼天军功,身负镇国文名,更得女帝信重青睐集于一身,声望已如日中天。

若再不加任何制约,任由其凭借此等势头一步登天,直接入阁拜相,甚至获得与他们三人平起平坐、乃至凭借圣眷隐隐超越的地位,

那这朝堂之上苦心经营多年的平衡格局,必将被彻底打破,还有他们这些老臣从容转圜、执掌枢机的余地吗?

这已绝非个人好恶,而是关乎权力结构稳固、乃至自身政治生命的根本考量。

尚书令魏泯闻言,眼中精光一闪,接口道,声音同样压得极低,带着金石之音:“陈相所言,实乃老成谋国之道。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让其缓一缓脚步,沉潜下来,多加历练。

于他自身韬光养晦、稳固道基。

于朝局平稳过渡、避免震荡,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他话语一转,提出了最关键的现实问题,

“只是,该如何缓?

以何名义?

寻常理由,在此等大功和圣眷面前,皆如螳臂当车,徒惹笑耳。”

门下侍中郭正微微颔首,他执掌政令审核驳议,对朝廷典章制度、升迁规矩最为熟稔。

他深知,在此等时刻,任何阴微伎俩都是下策,只会授人以柄。

必须用堂堂正正的阳谋,借助规则本身的力量。

此刻,他缓缓开口,语气带着一种执掌规则、洞悉脉络的从容:

“魏相所虑,正是关键所在。

按我大周祖制及历代成例,官员欲登三省六部之堂官高位,尤其是入内阁参预机务,除却功绩、资历,文位之上须得再进一步——必须晋‘殿阁大学士’之清贵衔职。”

他目光深邃,扫过陈少卿和魏泯,意味深长地继续道:“江行舟如今虽贵为户部左侍郎,简在帝心,圣眷优渥。

然,其文位,仍止步于‘翰林学士’。

由‘翰林学士’至‘殿阁大学士’,看似仅一步之遥,实则有云泥之别,乃天壤之隔……

此乃文道修行体系中一道至关重要的分水岭,绝非单凭军功、政绩或圣眷便可一蹴而就,需要的是水到渠成的积累与感悟。”

郭正的声音带着一种阐述真理般的笃定:

“殿阁大学士!

此文位,非同小可,乃是文气修行者沟通天地文气、初步承载国运之重的关键一步!

需对儒家经义典籍有融会贯通之彻悟,需自身文宫稳固如岳,不可动摇,需文心能与煌煌国运产生深层共鸣,方能引动天地文道规则认可,获此高阶文位加持。

非具大毅力、大积累、大悟性者不可得。

文道修行,如同筑九层之台,起于累土,最讲究循序渐进,厚积薄发。

若因其军功卓著,便贸然使其以翰林学士之文位,晋升户部尚书乃至更高,恐其文宫根基不稳,易生心魔隙漏,非但于其长远大道不利,恐亦非朝廷社稷之福。”

陈少卿轻轻重复了一遍“殿阁大学士”这个称谓,嘴角勾起一丝,混合着满意与冷峻的弧度。

殿阁大学士这道文位门槛,如同一道无形的鸿沟,曾将许多虽有干才却文位火候未足的官员,牢牢挡在权力核心的最外层。

如今,用这道先贤定下的、关乎文道根本的规则来“规范”江行舟的晋升路径,可谓名正言顺,冠冕堂皇。

即便女帝有心破格,也需慎重考虑此举对天下文人士子、对文道修行体系的冲击。

任谁也难以公然指责他们是在刻意打压。

“郭大人深谙文道真谛,洞悉制度精髓!”

陈少卿终于停下脚步,转身正面看向郭正与魏泯,语气恢复了平日议政时的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定论,

“我等身为前辈耆老,又肩负辅国佑民之重担。

岂能坐视一位天资卓绝的后辈,因官位晋升过速,而自毁文道根基,徒留憾事?

遵循文道正途,劝其暂缓脚步,夯实根基,磨砺心性。

方是真正的爱护与保全之举。

此议,合情,合理,更合规制。”

魏泯重重颔首,斩钉截铁地补充道:“正当如此!

非殿阁大学士文位,不得晋升尚书实职,更遑论入内阁!

此乃祖制,亦是维系文官清望、确保朝堂重臣皆为最顶级文士之根本!

一切按制度章程办事,方能彰显朝廷用人之公,杜绝幸进之风,使天下士人信服。”

三位权倾朝野的宰相,在这金銮殿下的短短片刻,寥寥数语之间,已心照不宣地达成了一致。

他们不会在明面上反对对江行舟的封赏。

甚至会在公开场合不吝溢美之词,大力褒奖其功绩,但在最关键的一步——推动其文位晋升至“殿阁大学士”这个环节上,将会巧妙地利用大周祖制和文道规则的力量,设置一道“合规”且“为你好”的障碍。

此计可谓阳谋之典范,既能有效延缓江行舟在权力阶梯上的攀升速度,又能占据德与制的制高点,显得冠冕堂皇,无懈可击。

次日,大周例行朝会。

紫宸殿内气氛庄严肃穆,又隐隐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紧张与期待。

女帝武明月端坐于九重丹陛之上的龙椅,冕旒垂落,珠玉遮挡,令人看不清她此刻的具体神情。

唯有那清越而蕴含着无上威严的声音,清晰地传遍大殿的每个角落:

“北疆大捷,雪狼大妖王授首,十万狼兵覆灭,妖蛮联军退兵,边患得平。

江爱卿居功至伟,扬我国威,定鼎边陲,功在社稷,彪炳史册。

朕心甚慰。”

她略微停顿,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地扫过下方垂首肃立的百官,尤其是前排的三位宰相,随即,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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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意:

擢升户部左侍郎江行舟,晋位户部尚书,总掌天下钱粮税赋、国库度支,望其能涤荡积弊,富国强兵!”

“另,赐爵江阴侯,世袭罔替!

赐洛京内城江阴侯府邸一座,京畿良田百顷,内帑钱百万以为安家之资。”

“其夫人薛氏玲绮,出身薛国公将门,贤良淑德,特赐封三品淑人,以示荣宠。”

此番犒赏一出,殿中顿时响起一片极力压抑的细微吸气声。

晋尚书、封侯爵、赐府邸田产、荫及夫人。

此等封赏,不可谓不厚重,几乎达到了人臣所能及的顶峰,尤其是对于江行舟这般年轻的官员而言,更是旷世恩典。

然而,尽管心中波澜起伏,却无人敢在此时出言反对。

江行舟北疆所立下的不世之功,如今已如日月经天,光芒万丈,其势已成。

此刻若贸然触其锋芒,无异于螳臂当车,自取其辱。

然而,就在圣意似乎已定,众人以为尘埃落定之际,当女帝话音方落,提及晋升户部尚书这一关键实职时——

一直静立班首的尚书令魏泯,适时地向前迈出一步。

他周身那沉稳如山、浩荡如海的磅礴文气随之微微荡漾开来,竟隐隐引动了殿内无形的规则之力产生共鸣,显示出其深不可测的文道修为。

他躬身奏对,声音并不高昂,却带着一种引动文道规则的厚重感,字字清晰:

“陛下圣明,洞察秋毫。

江侍郎北疆之功,旷古烁今,彪炳史册,自当重赏,以彰其勋,以励天下忠勇,臣等亦深感钦佩。”

他先是充分肯定功绩,随即话锋一转,切入正题,语气变得凝重:

“然,陛下明鉴,依我大周祖制及文官晋升之铁律——凡入主三省,执掌六部核心权柄之堂官,其文宫须坚实无比,能承载国运之重。

其文位须达‘殿阁大学士’之崇高境界,方可胜任尚书。”

魏泯抬起头,目光澄澈,显得一片公心为国:“殿阁大学士,乃文道修行体系中至关重要之隘口,关乎文心与国运文脉能否深度融合之资格,非仅功勋可抵。

江大人虽天纵奇才,然其目前文位仍为翰林学士。

若以翰林学士之文位,强居尚书之高位,官阶与文位悬殊,恐官威反压文宫,有损其修行根基,犹如小鼎承巨釜,恐有倾覆之危。

此非但于江大人自身长远大道不利,恐亦非朝廷择贤任能、福泽社稷之良策。”

他最后深深一揖,言辞恳切:“臣非阻挠封赏,实为江大人文道前程与朝廷制度稳固计!

故,臣冒死恳请陛下,依制而行。

可先将爵禄赏赐颁下,以示皇恩浩荡。

至于户部尚书之实职,不妨暂缓,待江大人潜心修行,文位自然晋升至殿阁大学士。

水到渠成之日,再行正式册封授职,方为保全良才、两全其美之策。

望陛下圣裁!”

这番话,引经据典,扣准了“祖宗制度”和“文道根基”两大义理,显得堂堂正正,无懈可击。

殿内众多由文修出身的大臣,各大派系,闻听此言,联想到自身修行体会,亦觉有理,纷纷躬身附和,声浪渐起:“魏相所言甚是!”

“臣等附议!”

“请陛下依制而行,保全江大人文道根基!”

“殿阁大学士”这座分水岭,在文官体系中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它不仅是通往权力顶端的门票,更是文道修为得到天地与国家双重认可的象征。

翰林院众多才华横溢之士,终其一生卡在“翰林学士”之境,难以跨越。

众臣此举,明面上完全合乎法度,是以文道规则为天然壁垒,意图延缓江行舟彻底掌控国家财权的步伐,为各方势力争取缓冲时间。

丹陛之上,冕旒之后,女帝武明月的目光锐利如电,扫过下方看似一片公心的群臣。

她何尝不知这背后是三位宰相乃至其代表势力的默契,试图以阳谋拖延江行舟的晋升!

但她身为帝王,统御天下,亦需在破格提拔功臣与维护祖宗制度权威之间谨慎权衡。

大周圣朝的祖制,文位与官阶紧密绑定,一起共同承载着国朝文道气运,轻易动摇,恐生不测。

她沉吟片刻,目光穿越众人,最终落在那阶下始终淡然自若的青衫身影之上,声音平和却带着探询:

“江爱卿,魏相与诸位大臣所言,乃祖宗法度,亦关乎文道修行之正途,朕亦需慎重。

你于此事,意下如何?”

刹那间,大殿内所有目光,或明或暗,或担忧或审视或期待,皆齐刷刷聚焦于江行舟一人身上。

却见江行舟神色依旧平静无波,仿佛眼前这番关乎他仕途关键的朝堂博弈早已在其预料之中。

他微微躬身,声音清朗如玉磬,不带丝毫波澜,但其言语却隐隐与殿内流转的文气产生一种奇妙的共鸣,仿佛每个字都蕴含着独特的力量:

“臣,谨遵陛下旨意!

亦深以为然,愿遵循文道之正途。”

“[殿阁大学士]之文位,本是臣文道修行路上必经之阶,亦是臣心向往之的文位境界。”

他语气坦然,甚至带着一丝对更高文道境界的纯粹追求,“纵无尚书之位督促,臣亦当潜心砥砺,以求文宫圆满,早日达到能承载国运之重的地步。”

最后,他竟看向魏泯等人方向,微微颔首,语气平和:“今日魏相与诸位同僚以此祖制规劝,亦是出于对文道规则的敬畏与对臣个人修行前程的关切。

此等维护制度、爱护后进之心。臣心领之,亦深表感谢。”

他这一番应对,从容不迫,坦荡豁达,将对方借制度设置的这番制衡,轻描淡写地转化为自身修行路上的一桩必然过程与磨砺。

尔等视之为拦路之虎,他视之为砥砺之石;

尔等以为可延缓我官途,他却借此明心见性,直指文道更高处。

此等超凡气度与绝对自信,让不少原本心存看戏、甚至暗自幸灾乐祸的官员心中陡然一凛。

女帝深深看了江行舟一眼,冕旒微动,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激赏与欣慰,随即朗声道,声音中带着决断:“善!江爱卿深明大义,顾全制度,更不忘修行根本,朕心甚慰!”

“既然如此,便依魏相及众卿所奏,祖宗法度不可轻废。

户部尚书一职,朕便为爱卿虚位以待,待爱卿文位晋升至殿阁大学士,水到渠成之日,再行正式册封,入主户部!”

她话语一顿,语气转为明确有力,目光扫过百官:“在此期间,江爱卿仍以户部左侍郎之职,全权署理户部一切事务!

各部有司,均需配合,不得懈怠!”

这最后一句,至关重要。

“全权署理”四字,意味着江行舟虽无尚书之名,却已掌尚书之实权。

权力并未因文位门槛而受到实质削弱,只是缺一个正式名分罢了。

“臣,领旨谢恩。”

江行舟再次躬身一礼,姿态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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