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大智门火车站。

随着一声火车的长鸣,一列由上海开往大名府的客车徐徐到站,旅客们提箱挎包,摩肩接踵,同前来接站的亲朋好友握手拥抱,一边寒暄,一边成群结队地涌向出站口。

不久前,与国民政府在沪交接完军务的“玉帅”冯圣良,提前向韩淦昌辞行,乘坐火车从上海返回大名府,与他同行的还有北方联盟司令部秘书长秦泽尧。

火车到站后,冯圣良与秦泽尧一前一后,相继从列车包厢上走了下来。两人穿着同样的白色西服,戴着一模一样的白色太阳帽,在随从们的簇拥下,朝出站口走去。

刚刚还在争先恐后往检票口挤去的旅客们见状,不由自主地闪到一边,纷纷给他们让路。

一行人眼看着快要走到出站口时,突然,枪声大作。

冯圣良听见枪声就在身旁两侧同时响起,军人的直觉使他意识到自已可能是被刺杀的对象,立即甩掉格外显眼的硬壳太阳帽,来了个就地十八滚,隐入人群,又顺势躲到一根柱子后面。

很快,冯圣良的随从卫兵也开始还击,整个月台被密集的枪声所覆盖。

月台上顿时大乱,旅客们哭喊着四散奔逃。

人群中,一个蒙面黑衣人从怀里掏出两颗烟雾弹往地上一扔,整个月台、出站口瞬间烟雾弥漫。

借着烟雾的掩护,蒙面黑衣人猫腰裹进人流中逃脱。

大约过了五分钟左右,枪声止歇,烟雾也渐渐散去。

“玉帅、玉帅。”铁军参谋长汤忠言提着手枪,领着苏幕遮的大刀队从站台外冲了进来。

前来接站的刘春霖也带着何雪媛、何冰娇姐妹俩以及苏雅馨等人,跟在铁军士兵们后面,匆匆赶到站台里面来。

“我在这里。”冯圣良从藏身的水泥柱子后面从容现身,这才发现,走在自已前面的秦泽尧早已躺在血泊中,帽子和公文包上弹痕累累。

冯圣良俯下身子,轻轻把秦泽尧的身体翻转过来,手指并拢往其口鼻处一探,气息全无。

“玉帅快看。”眼尖的苏幕遮突然发现,秦泽尧的脖颈处,赫然现出一个梅花型的血口。

“梅花钉。”冯圣良与苏幕遮异口同声惊呼道。

多年前,苏幕遮的父亲苏汉臣遇害时,就是被江湖暗器“梅花钉”一击致命。时隔多年,没想到“梅花钉”毫无征兆又突然出现,同样是一击致命。

现场除了有十几位旅客不同程度受伤外,四名黑衣杀手全部被当场击毙。然而,士兵们里里外外搜遍了杀手全身,除人手一把左轮手枪,再也找不出任何杀伤性武器,更不用说像“梅花钉”这种暗器了。

种种迹象表明,杀手原本刺杀的目标就是“玉帅”冯圣良,阴错阳差,他们把走在前面又与冯圣良衣着打扮几乎一模一样的秦泽尧给暗杀了。

“玉帅”冯圣良遇刺的消息迅速传开,全联盟为之震惊,北方联盟陆海空军总司令韩淦昌下令要彻查到底。就连常驻大名府军政自治区内的美、英、法、德、意等国联络处都纷纷表态,愿尽一切可能,协助警方早日侦破此案。

几乎与多年前苏汉臣遇害如出一辙,尽管警察部队与铁军把大智门火车站及其附近的大街小巷、沟沟渠渠全都翻了个遍,嫌疑人倒是抓了几十个,可这些人都有不在场的证据,要么是人证,要么物证。至于江湖暗器“梅花钉”,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大名府警察局局长施德库曾因“红枪会”与铁军之间的摩擦处置不当,差点被省警察厅厅长陈培撤职。大名府军政自治区成立后,非但没有丢掉乌纱帽,而且“玉帅”冯圣良还把新组建的大名府警察部队划归给他领导。

兵强马壮的施德库除了好色,尤其喜欢像头牌舞女花小满这样的漂亮女人,业务能力绝对属于扛把子。别人破不了的案子,只要施德库一出马,就没有超过七天还结不了案的,人送外号“七日神探”。

以前雷学涛、雷学定兄弟俩仗着舅舅陈培在背后撑腰,指使“红枪会”会匪们欺行霸市,巧取豪夺,被“玉帅”冯圣良收拾了一顿后,收敛了不少。本想借着大名府实行军政自治的大好时机东山再起,没成想,又被施德库的警察部队调教的服服贴贴。碰上个别愣头青不服软的,只要被施德库撞上,轻则抓到警局吊上一天,重则鞭刑。

鞭刑的行刑部位是犯人的臀部,对于严重违反自治区法规的犯人,可由警察部队判处藤鞭最高12鞭,或由前来监狱的自治区法官判处藤鞭最高24鞭;对于15岁以下未成年犯,由来狱法官判处最多细藤6鞭。刑鞭一般长1.2米,粗1.3厘米。在行刑前,刑鞭会在盐水中浸泡一夜,使之充分吸水,增强柔韧性。打鞭要求一鞭下去,皮肉皆开,疼痛难忍,往往几鞭下来,犯人不死也得脱掉一层皮。

“玉帅”冯圣良遇刺后的第七天,施德库请冯圣良将他带到多年前苏汉臣遇害的地点黄谷畈。

到达现场后,施德库反复查看了离大名府仅12公里的黄谷畈地形,又站到最高处,极目远眺,整座大名府全市几乎尽收眼底。

“不出所料,跟我预想的差不多。”施德库指着四周的山形走势,充满了自信。

铁军参谋长汤忠言极为不解,问道:“我说施局长,我们是请你来破案的,你却跑到这里来观察地形,指点江山,难道要搞实战演习不成?”

施德库点点头,说:“不愧是参谋长啊,一眼就看出来了。”

“什么意思?”汤忠言更加困惑不解。

“哈哈哈,施局长的意思是说,你猜对了,就是要在此地搞实战演习,而且还要常态化。”冯圣良显然已对施德库心生敬佩。

施德库朝冯圣良竖起大拇指,说道:“原来玉帅早已洞察一切,看来是我多虑了。”

“恰恰相反,施局长‘七日神探’的大名果然非常人可比啊!”

“哪里哪里,什么神探,都是瞎蒙的。”

参谋长汤忠言听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愈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讷讷言道:“莫非两起刺杀案都跟实战演习有关?”

冯圣良微微点头,说:“牵一发而动全身啊!细思极恐。”

施德库对汤忠言说道:“我也是猜测而已,目前还没有确凿的证据。”

冯圣良转过身,对施德库说:“说说你的猜测。”

依照大名府警察局局长施德库对两起刺杀案的推测,这两起案件绝非个人行为,而是有组织的预谋。

多年前苏汉臣在黄谷畈遇害时,一定是他撞见了什么不能公开的秘密,从而被灭口。因为陪同苏汉臣一起的还有一名副官和另一名卫兵,所以就让这两个人连同那十万大洋一起消失,刻意造成是两人见财起意,趁其不备,联手对苏汉臣实施毒手,然后携款潜逃的假象。

而在大智门火车站刺杀“玉帅”冯圣良再明显不过了,因为他的存在,极大地触碰到了某些国家或组织的既得利益,使这些既得利益者们感到后怕,因此才痛下杀手。

按照施德库的推断,这两起使用“梅花钉”一击致命的杀手不是同一个人,但绝对是同一个组织。

参谋长汤忠言频频点头,说道:“那依你之见,这个组织到底是在咱们这儿,还是在其它地方呢?”

“日本,”施德库坚定地说道,“很久以前我就曾请教过二十九路军大刀队教官李尧臣李老爷子,据他讲,梅花钉这种暗器又叫梅花扣,就是带在手指头上的一种连环扣,上面密密麻麻装满了尖钉,有的还在上头涂满剧毒,一招就能致命。这种暗器很早就传到了日本,深受日本浪人喜爱。倒是在咱们国内,自明代以后就失传了。”

“怪不得咱们一直查不到呢。”汤忠言恍然大悟。

“如今梅花钉时隔多年又在咱们这里出现,说明他们早就渗透进来了。”施德库深深叹了一口气。

汤忠言说:“赶紧去查啊,决不能让他们如此嚣张。”

施德库说:“早就安排人在查了,目前还没有发现任何迹象。”

“所以咱们才要未雨绸缪,一定要吸取东三省和淞沪抗战时的教训,不打毫无准备之战,”冯圣良指着黄谷畈四周,说道,“这里是从陆路进出大名府的最佳通道,居高临下,易守难攻,万一哪天战火烧到了咱们这里,为了身后的父老乡亲,身为军人,咱们一定要不惜代价死守住此地。所以说,要尽快在这一带修筑工事,隔三差五让军队围绕黄谷畈进行实战演习,不能有丝毫懈怠。”

“放心吧,玉帅,我即刻回军营准备。”汤忠言说道。

“忘战必危啊!”冯圣良站到高处,眺望着大名府全域,喃喃自语道,“和平难能可贵,但愿战争永不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