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枪会”本是一种反动的武装组织形式,封建意识浓厚,迷信色彩较重。会匪们披挂上阵时头扎红巾,手持红樱,胸佩灵符,口中念咒语,声称刀枪不入,欢呼旗开得胜。
这种组织形式最早起源于大别山地区,当地有权有势的几家大地主,为了预防农民协会上门借粮,以“防匪保家”为名,利用这种迷信方式,建立了他们的反动武装“红枪会”。
大名府“红枪会”会长雷学涛、雷学定兄弟俩,当年就是大别山区“红枪会”里的拳师,专门替土豪劣绅看家护院。“黄麻起义”胜利后,地主武装受到重创,“红枪会”会匪们死的死、伤的伤,成了一盘散沙,名存实亡。
雷学涛、雷学定兄弟俩为了生存,纠集了十几名会匪,跑到大名府投靠了自已的亲舅舅,省警察厅厅长陈培。
兄弟俩倚仗着陈培的庇护,在大名府成立了自已的武装组织“红枪会”,名义上是一家安保公司,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暗地里吃、喝、嫖、赌、毒啥事都干。横行不法多年,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在大名府乃至周边省份臭名远扬。
兄弟俩为扩充自已的实力,还特意从外省招募来一批地痞流氓当拳师,训练会匪。每次训练时,摆上一张桌子,烧上三炉香,拳师们坐在中间,手捻佛珠,口念符咒,让众会员光着肩膀,在周围练刀矛,练气功。拳师们还编造了一套带有封建迷信色彩的咒语,哄骗被裹挟来的会众,说什么“功到百日,刀枪不入”、“枪炮响,扇子动,子弹进篮打不中”等等。他们还制定帮规,要求会众们在执行帮会下达的任务时,必须口念这些荒谬绝伦的咒语,拼命往前冲,为帮会和豪绅们卖命。
被“红枪会”频繁骚扰的方晓念和何雪媛不胜其烦,以至于每一次外出购物、吃饭或看电影,都要提前做好攻略,两人怎样一前一后分开出门,如何摆脱被人跟踪,再到哪里会合等等,搞得就像地下党接头一样。
即便如此,两人仍未能摆脱掉“红枪会”会匪们的跟踪。
方晓念生日这天,何雪媛早早来到法国人丹特在皇城大道经营的一家“露易丝&丹特”奶油蛋糕店,将提前订制好的生日蛋糕从店里取出来,到门口叫上一辆人力车,赶往“庆元亨”酒楼。
何雪媛从包里掏出怀表看了看,估计这会儿,方晓念也差不多快赶到那里了。今天这个日子,何雪媛原本是想邀请方晓念的导师和几个要好的同事一起为他庆生的,可方晓念表示,自已生日这天,只想跟她单独在一起,并且还许诺,要当面送她一件神秘礼物。
想到即将到来的浪漫时刻,何雪媛脸上情不自禁地泛起一阵阵红晕,心头油然而生满满的幸福感。
也许是感觉到自已有些失态,她连忙收起怀表,催促人力车夫:“跑快点。”
“庆元亨”酒楼共有三层,整个建筑以木结构为主,采用传统的歇山顶式建筑风格,屋顶陡峭,屋檐深远。楼内装饰精美,有木雕、石刻、彩绘等多种艺术形式,体现了中国传统建筑的精湛技艺和深厚文化底蕴。此楼的设计者便是晚清德宗光绪三十年甲辰科状元刘春霖,门头悬挂的“庆元亨”三个楷书大字的牌匾和门柱上的对联也是刘春霖题写,上联:展晋商风度,挟清修以焕人文,至臻上善;下联:承家国情怀,坚勇毅而扶地脉,山止川行。上、下联共32个楷书体,字字笔力清秀刚劲。刘春霖将此联题写在此处,足见其对酒楼主人立身行事嘉许有加。
“庆元亨”酒楼的主人乃山西首富王德和,此人曾与刘春霖同朝为官,两人情趣相投,私交甚笃。王德和在大名府投资兴建“庆元亨”酒楼,一方面是受刘春霖相邀,另一方面也是担心时局动荡,想逐步将家业迁移至更加稳固的后方。
由于王德和常驻北平,并不常来大名府,因此,“庆元亨”酒楼的日常经营和管理,除聘请有职业的经理人外,主要委托刘春霖代为监管,并给予他20%的股份。
人力车载着何雪媛快速来到“庆元亨”酒楼附近,被一群“红枪会”会匪堵在了路口。这群人正围聚在一起,对躺在一辆人力车旁边的人大打出手。
见路口被堵,何雪媛赶紧下车,付完车费,准备绕道步行去酒楼。不经意间朝人群中一瞥,蓦然发现被打的人是方晓念。
“住手。”何雪媛大喝一声,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
“雪媛,你赶紧走,别管我。”被打得口角流血、鼻青脸肿的方晓念,知道这些人都是受二姨太的指使,专门来报复他的,急忙让何雪媛离开,以免被连累。
“你都被打成这样了,我能丢下你不管吗?”何雪媛赶紧掏出手帕,轻轻擦拭方晓念口角的血渍。
“为什么打人?”见这伙人仍不肯撒手,何雪媛起身挡在方晓念身前,厉声喝问道。
“打他自有打他的理由,”一个精瘦的中年男子用手指了指旁边的那辆人力车,说道,“这小子无缘无故叫车撞了我,就我这把老骨头,你看看,全身都撞散架了,哎哟…”
“我们几个都看见了,就是他叫车夫撞得。”
“不信你问问他,是不是这小子让你撞得?”
几个壮汉揪起蹲在地上的人力车夫,问道。
“是他叫我撞得,要不,我一个穷拉车的怎么敢呢!”
方晓念强忍疼痛站起身来,反驳道:“胡说八道,我只是坐你的车,又没少你车钱,平白无故叫你撞什么人呢?”
“你说这个人欠你钱不还,是个老赖,叫我撞死他,”人力车夫一边说着,还一边从衣兜里摸出几块大洋,说,“你还给了我双倍的车钱,这不,全都在这儿了。”
“他娘的,老子根本就不认识你,怎么就欠你钱了?”
“揍他。”
一伙人又重新围上来,蠢蠢欲动。
“都住手。”
听完这些人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何雪媛瞬间秒懂,这帮人全都是“红枪会”的,受了二姨太谢春燕的唆使,故意找茬来了。
“既然你说是他叫撞的,那么好,现在就送你去医院,我们是医生,负责治好你。”
“我浑身难受,骨头都撞散架了,动不了了。”
“那你想怎样?”
“赔钱呗。”
“赔多少钱?”
中年男子伸出一巴掌,说:“先拿五千大洋吧,也不用跟你去医院了。”
“你们这不是成心讹人吗?我看你这精气神,也不像骨头被撞散架的样子。”
“少废话,要么赶紧拿钱,要么我们继续打。”
何雪媛急忙伸出双手,护住方晓念,说道:“不许再打人,再打我叫警察了。”
“你是这小子什么人啊?多管闲事。”
“我是他的未婚妻,不许你们再动手。”
“这可由不得你,不拿钱连你一块儿打。”
“动手。”
中年男子一声令下,会匪们一拥而上,劈头盖脸地将方晓念、何雪媛两人打翻在地。
闻讯而来的“庆元亨”酒楼经理魏庆银,认出被打的人是何雪媛,赶紧让酒楼伙计打电话报警。
“都别打了,警察马上就到了,快住手。”
魏庆银近身上前,想伸手去拉何雪媛,被中年男子一脚踹翻,并用手指着他,警告道:“一边去,少管闲事。别说警察来了不管用,就是铁军来了也管不了。”
“谁说铁军管不了了?”
铁军参谋长汤忠言和“玉帅”冯圣良的副官杜春阳突然出现,身后还跟着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
也算是机缘巧合,汤忠言和副官杜春阳原本是率队赶往郊外进行日常训练的,半路上有几辆车相继抛锚,才落在了大部队的后面,正好碰上了“红枪会”会匪们在闹事。
“还不住手,真当我们是空气吗?”
见这伙人仍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杜春阳大声呵斥道。
中年男子一抬头,看见铁军士兵们齐刷刷地站在对面,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已,心中骇然,赶忙叫停手下。
“发生什么事了?”汤忠言走到人群中央,询问道。
“汤叔。”何雪媛弱弱叫了一声。
“雪媛?是你呀!”汤忠言认出是刘春霖的大女儿何雪媛,赶忙问道,“出啥事了?这些人都是谁呀?”
“他们耍无赖,血口喷人,非说我们叫车撞了他。”
何雪媛指了指中年男子,又附耳告诉汤忠言,这些人都是“红枪会”的,受人指使,故意报复他俩。
汤忠言听完点点头,对“红枪会”的所作所为他早有耳闻,以前,铁军之所以没有过多干预地方上的事务,主要原因还是把精力放在了战场上。
“红枪会的是吧?”汤忠言习惯性地摸了摸缺失的左耳,朝中年男子问道,“刚才是不是你说的,铁军管不了你们?”
“长官,咱们可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井水不犯河水的。”中年男子此时反倒镇定下来,气焰依然十分嚣张。
“那是以前,现在是和平时期,维护社会治安是军人的本分。”副官杜春阳见汤忠言抬手摸左耳,知道好戏马上就要开场。
“长官,省警察厅长可是我们会长的亲舅舅,跟玉帅交情很深的。”中年男子感觉势头不对,赶紧搬出背后的大靠山。
铁军参谋长汤忠言自从在沙河镇被孙振先割掉左耳后,对土匪和地痞流氓深恶痛绝。只要部队执行剿匪任务,汤忠言总是亲自打头阵。对待罪大恶极的土匪头子,他都是毫不留情,一枪爆头。遇见自已心情好的时候,一般会心软,此时的汤忠言就会习惯性地抬手摸摸自已缺失的左边耳朵,只要一摸左耳,杀心顿起。
“你说的是省警察厅的陈厅长吧,他要是知道你们打着他的名号狐假虎威,狗仗人势,一定会把你们统统枪毙。”
“那不可能,长官,今儿这事儿您还是甭管了,他撞了我,必须得有个说法。”中年男子竟不依不饶。
“你血口喷人。”方晓念与何雪媛相互搀扶在一起,大声说道。
“你说他叫车撞了你,撞你哪儿了?”
“把我骨头都撞散架了,您瞧我这副身板,哪儿能经得起他撞啊!”
“我看你刚才打人的架势,不像骨头散架的样子啊!既然你有这个愿望,那我就成全你。”
“长官,您可千万别冲动啊!否则,会吃不了兜着走。”
“威胁我是吧?”见中年男子依然嘴硬,汤忠言怒不可遏。转身朝向副官杜春阳说道,“杜副官,咱们在这儿光顾着打嘴仗了,耽误了今天的训练,玉帅知道了可咋办呢?”
杜春阳赶紧附和道:“无妨,在哪里耽误的就在哪里找回来,这是咱们铁军的传统。”
“对呀!铁军的传统不能丢,因地制宜,便宜行事,就算玉帅知道了也一定会给咱们竖大拇指的。”
汤忠言挥手做了个手势,朝身后的士兵们下达了作战命令。
“只要整不死,就往死里整。”
早就按耐不住的士兵们迅速摆开作战阵型,将“红枪会”会匪们团团围住,拳脚相加,一顿猛烈输出。
别看这些个会匪平常作威作福,欺压百姓时威风的不得了。碰上训练有素的铁军士兵,毫无还手之力,一个个被打的头破血流,哭爹喊娘。尤其是那个中年男子,作为带头大哥的他,不止一次的说自已被车撞得浑身骨头散了架,没想到一语成谶,这回真的如他所愿,骨断筋折。
一阵急促的警笛声响起,接到报警电话的警察姗姗来迟。等他们赶到现场时,铁军士兵们早已经打完收工。
“这些人寻衅滋事,妨碍军务,本想赏他们每人一粒花生米的。你们来的正好,就交给你们处置了,最好先把他们送到惠民堂去,请神医游钊铭给正正骨。”
汤忠言向赶来的警察队长交代完毕,又上前轻言安慰了何雪媛和方晓念几句,转身带着士兵们扬长而去。
面对横七竖八躺在地上不断呻吟的“红枪会”会匪们,警察队长也无可奈何,只好从附近叫来十几辆人力车,将会匪们都抬上去,送往医院救治。
何雪媛捡起地上被碾碎的生日蛋糕,与方晓念相互搀扶着,走进“庆元亨”酒楼。
在酒楼包厢内,何雪媛让经理魏庆银找来酒精和棉签,分别给方晓念和自已脸上、手上的伤口进行消毒。
“雪媛,让你受委屈了,都怪我无能,保护不了你啊!”
方晓念看着伤痕累累的何雪媛,内心充满了愧疚。
“别说傻话了,那么多人你能打得过吗?好汉还难敌四手呢!”
“我的意思是,跟着我太委屈你了。”
“没啥委屈不委屈的,自已选择的路硬着头皮也要往前走。感情这种事又不是小孩儿玩过家家,遇上点沟沟坎坎就绕过去?有些事既然绕不过去,不如直接面对,你说对吧!”
何雪媛的执着与豁达,让方晓念几乎无地自容。
“可惜了,这么好的蛋糕,”见方晓念支支吾吾,满脸羞愧,善解人意的何雪媛连忙岔开话题说,“这可是露易丝&丹特的生日蛋糕啊!全世界最好吃的蛋糕,专门为你定制的。”
“没关系的,这儿还有两块好的呢。”方晓念赶紧将破碎的包装盒撕掉,仔细挑出两块相对完整的来,放进盘子里。
何雪媛把仅剩的一根蜡烛插进生日蛋糕里,点燃。
“生日快乐!”
“谢谢你啊!我们一起许个愿吧。”
两人双手合十,面对面许下了各自的心愿。
“雪媛,我不是一个称职的男人,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谢谢你还能喜欢我。”方晓念讷讷半晌,说道。
“女人喜欢一个男人有很多种,高大英俊的、权势滔天的、风流倜傥的、放荡不羁的。而我,喜欢你的不仅仅是你严格的职业操守,还有那份自信、担当与包容,这些都让我着迷…”
“这就够了,”方晓念满心欢喜地点点头,从随身口袋里摸出一个精美的四方盒子,递给何雪媛,“给你的。”
“这、这就是你说的那个神秘礼物吗?”
“打开看看。”
何雪媛小心翼翼的打开四方盒子,里面是一枚珍贵的蓝宝石戒指。
“这是我爷爷留给我的,它代表我们家族的荣耀。”
“你们家族?”何雪媛感到很惊讶。
方晓念赶忙平复了一下心情,缓缓说道:“我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我的家事,包括你。其实我们家族以前人丁兴旺,家大业大,后来没落了。我们家有很多分支,每一支都拥有一枚蓝宝石戒指,代表家族的荣耀。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爷爷就把这枚戒指传给了我。”
“这枚戒指很珍贵呀!”何雪媛感同身受。
“是的,它见证了我们家族过去的辉煌。我想了很久,决定把这枚戒指送给你,”方晓念从桌子上的花瓶中取出一支玫瑰花,忍着疼痛,硬撑着单膝跪地,说道,“何雪媛,你愿意嫁给我吗?”
突如其来的惊喜,让何雪媛手足无措。思索良久,双颊渐渐泛起了红晕,一股暖流顷刻间传遍全身。
她连忙接过方晓念手里的玫瑰花,握紧他的双手,哽咽着,说道:“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