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残缺的记忆碎片
送走了新上任的老板，俞融终于能放松紧绷着的精神，好好打理自己五十年，说不准是百余年都要长居的住所了。
学子舍十年起租，分四人院子的普通规格与单人院子的上等规格，均以积分租聘。
作为学宫通用货币的积分与外界货币灵石的兑换比例太低。
新弟子仅有学宫馈赠的十点积分，大多入住便宜些的四人院。
被承包了五十年住宿的俞融不得不承认，游君鸿恩人之女这个身份带给了她一些便利。
租聘昂贵的单人舍比普通学子舍所用积分足足贵上十倍，但相应的功能设施也非常齐全。
俞融按照傀儡人给的弟子舍介绍玉简说明修改了院子的出入禁制。
又把院子里头的聚灵阵与嵌套的防御隔音阵法启用。
小院是一进院子的规模，院中杨柳深深，日色融融，房屋的器具布局是学宫统一采买布置的，中规中矩。
考虑到低修为弟子不能辟谷，小院倒是如同凡人庭院一般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归功于那二十年的记忆，俞融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依旧会保留自己如凡人般进食睡眠的的习惯。
只是初来乍到条件仓促，她也只能随意应付几日。
俞融从储物戒里掏出在四方城用的旧傀儡初六。
傀儡摇摇晃晃，看着不太灵活的模样，慢吞吞地打扫起院子来。
尤嫌速度太慢，她又从空白灵符中抽出几张，折成纸人。
笔墨在纸人背面勾勒出蕴含灵气的符纹，施法点灵，灵气注入纸人，纸人充气般猛地膨胀起来。
几个有青年男子般大小的纸人，落在地上，对她做了一鞠，和傀儡俞丰一起打扫起院子来。
纸人手脚轻快，力大无比，显得慢悠悠的傀儡手脚笨拙。
望着那傀儡，不觉入了神。
那傀儡是母亲在还算清醒的时候送给她的。
她从四方城离开时，除了立身之本的灵石，没有一物令她留念。
行至外门，看见了那个为她效忠的几十载的老旧傀儡，想了想，把傀儡带上了。
那日，她赢了斗法的彩头回家，母亲坐在院子中的石几上。见她回来，带着些期盼地指给她看。
“小融，娘买了你想要的曲氏傀儡买回来了，不要同娘置气。你也不要怨你爹，他过段日子就回来啦。”
干瘦的脸上，那双眼睛是她许久不曾见过的清澈和光彩。
想要一个傀儡人与伙伴们攀比炫耀的是十四岁的女孩。
而不是五六十岁已经不期盼父亲，力量掌握在自己手里的的筑基修士。
俞融知道，母亲病的更严重了。
失去修为后，母亲脆弱的凡人魂魄无法承载那样庞大的记忆，时常混乱于过去的记忆中，永远活在了过去。
这是什么灵丹妙药都无法痊愈的，她成为了凡人，这是属于凡人的生老病死。
俞融收下了傀儡，带她去休息。
这是这一年来母女间难得温情的时刻。
没几日，母亲发了脾气，傀儡被她踢倒在地上，俞融给傀儡注入灵气，让傀儡一边去收拾。
傀儡不会说话，俞融无心言语。
院子里只有尖锐苍老的女声在咒骂死鬼丈夫与没心没肺的白眼狼女儿。
又过了十几年，母亲死了。
她把傀儡拿去修好，将就着用着。
路过陶家的傀儡坊，陶家的家居傀儡已经推出到七代了，听说已经具备言语交流的能力了。
她一直留着那个傀儡，仿佛留着最后一丝温情。
那个老旧笨拙的傀儡也磕磕绊绊地侍奉她几十年了。
这样长的时间，连这个初代傀儡简陋的青黑色眉眼都熟悉得有几分亲切，她给它取名叫初六。
一如既往的，现在只剩下初六了。
这个想法像一个符号，俞融猛地醒过来，沉入识海。
灰黑的记忆掀起汹涌澎湃的浪涛，拍向笼罩着金色火彩的银色海面，原主的记忆在尝试主导她的情绪。
静心凝神、抱元守一，她熟练地将识海平息下来，才松了口气，
俞融不经庆幸，原主的记忆中，大多是情绪浅淡而枯燥的修炼闭关。
仿佛对世间任何事都只留下轻轻一瞥，也没有什么令她留念。
这样浅淡的情绪，方才让她能够较为顺利地驾驭和安抚。
识海上方的契约的印记，散发着强烈的存在感，光辉折射在记忆海中，像一轮小太阳，还挺好看。
俞融便不去管它，来都来了，干脆抓紧时间融合记忆。
神识拉长了揪揪，准备开始搓记忆团子。
她在修行室打坐，彻夜都沉浸在识海中，直至门禁传来异动，才从这种状态脱离出来。
屏风小心翼翼地探出了个脑袋，傀儡初六将庞大的身躯藏在后面，露出圆圆的脸与眼睛。
明明是没有被设计出情绪表达的初代傀儡，俞融却好像看出了些讨好。
它送上门禁拦下的传讯纸鹤，又缩回屏风后去了。
这是修士间简单传讯的小技巧，以灵物为载体承载传讯法术。
是杜婵的传讯，俞融疑惑地注入灵气。
术法被激活，仙鹤开口说起话来。
杜婵本想着亲自协助她办理拜入学宫的事宜，但临时接到师长的调令，脱身不得，只好委托相熟的师妹陪同前往。
“裴师妹也是金丹期的法修，温婉体贴，对学宫也足够了解，师妹有什么疑惑，就直接问她，或者给我传讯便好。”
她语气中有些歉意，许是不好意思失约，还捎带了书卷符箓作为见面礼。
传讯完毕后，承载着的一点灵气化作流光回到传讯者那去了。
黯淡的千纸鹤便落在桌子上，成为再寻常不过的折纸。
杜婵无疑是一个完美符合想象中宗门的大师姐应该有的品质的女子。
温婉大气、坚毅机敏又不吝指点师弟师妹。
可惜她身上偏偏还背负着原著剧情人物的身份。
或许从选择站在荆尧的阵线上起，从决定叛离原著轨道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写好了距离。
俞融抽出符纸，随意折了折，施法回讯。
千纸鹤灵光蕴育，展开翅膀，隐入虚空，摇摇晃晃地飞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