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指的自然是两人名义上的“父亲”。

说起这位卫国公,除了初来那日婚宴上的一面,俞融几乎没有对他的印象。

只隐隐约约觉着是个儒雅随和的文人模样。

等见到这位卫国公时,更是发觉这不应当。

这样气质脱俗的人物,哪里是能够轻易忘记的呢?

俞融在心底叹了口气,朝这位长者行了个礼。无他,这位应当也是个修为造诣极高的修士。

这徐鸿兄,不问便装聋作哑,真是一肚子坏水啊。

徐鸿神色毫不尴尬,笑着开了口,“前辈是灵淮谷弟子,在外行走用玉尘二字。”

“玉前辈。”

“小友客气了。”玉尘道长神色和蔼地朝她笑笑,抚了抚长须,瞪了眼斜倚在一侧的徐鸿。

玉尘同他亲厚,像个被惹急了的小老头,使了眼刀尤觉恼怒,又差遣他去办事。

随即,玉尘慈眉善目地看过来。

开口的瞬间,缓缓的灵韵将两人包裹起来,形成了一个单独的空间。

在幻境中还能使用灵力并不奇怪。

但就俞融自己与对徐鸿的观察来看,二人运用的灵力并没有超出凡人武术力量体系能容纳范围,更别提像他这样轻松随意地开启灵力屏障了。

俞融的眼神悄然慎重起来。

“老夫先前早听那小子说过小友,哪知今日才匆匆为我引见。”

玉尘注视着眼前的修士,单看她骨龄尚小,周身浑厚的修为可见资质优异,修炼刻苦。

“与小友本是初次相见,本不该说这些,只是老夫观小友本是道途广阔,不该硬生生被耽误了。”

他眼神中带着一丝隐忧,“我观小友灵力滞涩,可知自己灵台有损?”

明明是和蔼的一句提点,却如炸雷般在俞融耳边响起。

恐慌紧紧地攥住了心脏,叫她几近窒息。

怎么会不知道呢?

她在原主身上醒来时,身上没有伤势,脉络中的灵力却暴虐不安。

识海仿佛遭受了什么灭顶的灾厄,被碾为了废墟。

虽然得了原主的记忆,但二十年的记忆支撑起来的薄弱神魂又哪里驾驭得起原主近百年的蓬勃修为呢?

她用了一个月勉强掌控了这具身体,又将庞大的记忆封存。

眼见着剧情节点要到了,只能匆忙地坐上离开四方城的灵舟。

最终,狼狈又倒霉地钻进了这具不知何人铺就的幻阵大网中。

被阵法压制,她进入幻阵后不能内视。

但识海状况严重,无需眼见,心中也有几分分寸。

识海直接性地影响了修士的修为进益以及对术法的运用。

可识海复原尚且表过不提,更叫俞融担忧的是,她重生在这具身体上,于修仙界而言,这种借尸还魂谓之夺舍。

这位玉老不曾见过她施法,却仍能看出她灵台有损,可见来历非凡。

那,若是相处的久了,他是否会看出她不是个原装货呢?

见她不做声,似乎是被这句话震住了。

玉尘给她留足了反应时间,又轻声细语地同她说,“我师门于神魂一道有些研究,虽学艺不精,但也大概能感知到小友气蕴有些微弱。”

他像个循循善诱的先生,向上的手心托举着光球演示出来叫她看。

“施法乃是以神魂驱动丹田里的灵力为主,口诀与法器为辅,构建起术法来。”

他将自身收敛起来的气势外放,果然是一位修为难辨的大能修士。

气势收敛,便又变成那样低调和蔼的模样。

“小友虽收敛了灵力和气息,却依旧泄露出飘忽虚散的灵韵,故老夫揣测,小友或许受了些轻伤。”

他说的还算委婉,但这般解释叫她松了一口气。

何止是神魂受损,她可是整个灵台都几乎毁掉了。

现在呆在识海废墟中的不过是穿过来的凡人般的魂魄,能勉强控制住灵力已经不易,哪里还做得到苛求更多呢?

“前辈,我知道的。”她声音轻微,还带着些被惊吓到的哑。

见状,玉尘也不再追问,而是安抚地笑了笑。

“那便好,老夫担忧小友是入幻境后受的伤,不能自查,故而有此一问。”

“不过小友无需担忧,虽然说此地灵气枯竭,无法蕴养灵台,但出去后悉心修养上些时日便可修复。”

他又长叹一声,“老夫猜测,是我等闯入这幻境时影响了阵法,才叫小友被卷进来。这是老夫之过。小友若是有恙,千万要同老夫说。

他言辞恳切,又似乎没有看出她神魂上的问题,俞融悄然松了口气。

至于帮忙疗伤,那便罢了,她又哪里敢叫人知道自己身上的异状呢?

“多谢前辈。”俞融面带感激,又不太好意思似地抿了抿嘴,“晚辈想知道,这幻阵是为何所设。”

玉尘阖了眼,长叹一声,“这被称做红尘幻境,圈禁凡人国度,令他们按照自己设定的剧本上演爱恨情仇的戏码,甚至用记灵珠记录进行买卖,供人取乐。”

这不正类似她记忆中所熟知的影视作品么?

“可是..”她有些艰难的再度开口。

“既然是按照指令上演的戏码,为什么不能用术法或者真人演绎...非要用活生生的人命,叫他们一无所觉地被人操控一生...”

“所以是邪修啊。”玉尘悲悯的眼中透出憎恶,“这就是他们追求的真实。”

讽刺的,在虚假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一幕幕或感人或催泪或欢笑或真挚的“真实”故事。

邪修,俞融在心底咀嚼着这个词。

兜兜转转终究又回到了原点。

她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清楚的认识到,她穿书了。

书中除主角的升级流成长路线外的最大一条支线,不正是剿灭邪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