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鸣舟从蒸腾的雾气中踏出,湿漉漉的黑发还在往下坠着水珠,顺着脖颈滑入棉质白T的领口。

被热水浸润过的皮肤泛着薄红,锁骨处残留的水迹在灯照下微微发亮。

衣料被肩背未擦净的水痕洇出几处半透明的水纹,勾勒出紧实的腰线。

他拿起毛巾,发梢甩出的水滴在空气中划出,浴室飘出的香气裹着未散的热意攀上他微蹙的眉峰。

门口突如其来的叩击声让他擦拭后颈的动作骤然顿住,指节悬在泛着水光的皮肤上方。

已经十二点了,他推开门,却没看见人。

腿部传来疼痛,陈鸣舟垂眸,这才看见蹲在地上缩成一团,捶着他小腿的孟柠。

他喉结滚了滚,喉间溢出的叹息被上扬的嘴角截断。

孟柠整个身子歪斜着倚住门框,酡红从耳尖漫到脖颈,在走廊昏黄的顶灯下洇出一层水蜜桃似的绒光。

发丝黏在沁汗的额角,睫毛扑簌簌扫着,唇间漏出的酒气裹着含混的咕哝:“陈...陈鸣舟...”

陈鸣舟单膝跪地,膝下大理石纹路的寒意透过裤子渗入皮肤。

他掌心托住孟柠摇摇欲坠的肩膀,另一只手穿过她蜷缩的指节——那根纤白的食指仍固执地悬在空中,维持着叩击门扉的姿势。

陈鸣舟凑近,听见她不停的嘀咕:“对不起,陈鸣舟,对不起,对……”

细碎的呢喃裹着酒气,在两人交错的呼吸间流转。

他倾身靠近时,威士忌的苦涩在鼻尖缠绕成解不开的结。

“喝醉了倒是认识我了——”陈鸣舟哼了一声,喉结滚动着咽下叹息,指腹轻轻摩挲她发烫的手腕:“清醒的时候,天天陈总陈总的喊,嗯?”

尾音未落,陈鸣舟指尖已点上孟柠沁着薄汗的鼻尖。

孟柠睫毛颤了颤,醉酒后泛着红的鼻翼微微翕动,她吸吸鼻子,有点痒。

孟柠拉住陈鸣舟的手轻晃,抬起头泪眼蒙眬的看着眼前的人,开口带着哭腔:“对不起,你别讨厌我好不好。”

“我什么时候说讨厌你了,从你回来后的每次见面,不都是你在疏远我吗?”陈鸣舟有些自嘲的勾了下嘴唇。

她拽起孟柠,两个人踉跄几步,陈鸣舟大手扣住孟柠薄的似纸的肩膀,骨头都有些硌手了,陈鸣舟皱眉,怎么瘦了这么多。

孟柠抬头,眼神带着迷离,红润的嘴唇微张,呼出酒气,没站几秒钟就要往陈鸣舟身上倒。

“站好,孟柠。”陈鸣舟拉开两个人的距离,看着醉的不省人事的孟柠,使了点力拖着她仰躺到沙发上,又走进厨房,打算给她煮碗醒酒汤。

一旁旺财抬头看着陈鸣舟,嗓子里发出呜呜声。

“知道知道,我不会对她做什么好不好,我是那么趁人之危的人?”陈鸣舟敲了下旺财的脑袋。

旺财“汪汪”两声,小跑回自已的窝。

陈鸣舟一边看着锅里的醒酒汤,一边看向沙发上的女人。

原本应该躺在沙发上的孟柠突然不见了踪影。

陈鸣舟慌了神,匆忙关火到了客厅,看见滚落在地毯上被茶几挡住的孟柠。

她的头发凌乱的散落在两侧,手背贴着额头,陈鸣舟缓缓靠近,耳边传来她均匀的呼吸声。

陈鸣舟揉了揉额头,这是睡着了?

他蹲在孟柠身边,把她横抱起来,怀里的人突然动起来,带着急促不安的喘息,声音染上害怕:“不要,不要,妈妈,不要!”

孟柠猛地睁开眼,大口呼吸,额头泛着冷汗,手紧紧抓住陈鸣舟的衣摆,她抬头看向眼前的男人,瞳孔有些失焦。

“不怕不怕,没事了,柠柠乖。”陈鸣舟将孟柠放在沙发上,一下一下轻抚她的背。

孟柠死死搂住陈鸣舟,开口染上哭腔:“陈鸣舟,我好想你啊,你怎么又来我梦里了。”

“我前段时间好像见到你了,在街上,可是我一眨眼你就不见了,也对,你怎么可能来伦敦。”

“我是不是特别讨厌,明明是我提出分手,还这样——”

孟柠一边说一边流泪,泪水浸湿了陈鸣舟肩膀上衣服的一小块儿,带着凉意。

陈鸣舟捧住孟柠的脸,和许多年前一样,额头轻轻抵住她的额头,呼吸缠绕着,带着热气。似乎想到什么,张了张口,最终化作叹息。

“没有讨厌你,从来没有,你一点也不讨厌,柠柠是最勇敢的。”陈鸣舟指尖轻轻划过孟柠的脸颊,将她两侧的碎发别到耳后,看见了孟柠左耳朵上的耳洞。

他轻轻摩挲着她的耳垂,喉结滚动,开口时嗓音带着哑:“什么时候打的?”

孟柠有些痒,往后退了点,又被按回来,两个人贴的很近,陈鸣舟指腹擦着她哭的泛红的眼睛,捏住她的下巴。

孟柠被禁锢,与他对视,客厅的灯光有些刺眼,孟柠微眯着眼睛,看不清陈鸣舟的神情,开口时带着疑惑:“什么?”

陈鸣舟垂眸看着孟柠通红的耳朵,又点了点:“这里,什么时候——”

孟柠转过弯儿来:“在英国的第一年,发现也没有那么疼了。”

这点痛比不过她那时候所经历的疼,她又老想着陈鸣舟,索性把另一个耳朵也打了。

孟柠突然笑起来,眉眼弯弯,脸颊酡红有些傻气。

她两只手分别捏住陈鸣舟的耳朵,又指了指耳洞:“你戴着耳钉真好看,很适合你。”

她点了下陈鸣舟的胸膛,扑到陈鸣舟怀里,听见胸腔里传来的鲜活跳动的心跳声:“今天梦里的你和真的一样。”

“晚安,阿舟。”孟柠说完,手便垂落下去,这次是真的睡着了,平缓的呼吸声传出,看起来疲惫极了。

陈鸣舟看着桌子上凉掉的醒酒汤,又看了看怀里熟睡的孟柠,将她抱起,出了门。

好在孟柠家的门没有关上,陈鸣舟拉开她的门,走进卧室,把她放到床上,掖好被子,又在床头倒了杯水,轻轻关上卧室门。

陈鸣舟看见餐厅凌乱的桌面,将垃圾收起来,又把碗筷洗完,一一摆放好,做好一切,他轻轻关上孟柠家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