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有想说的话,只能说给影子听,被困在原地不能挣脱也不能感应你。”

自上次偷偷跑出去一天后,她就被禁足了,也再没收到过肖弈的任何一句回复。

秦珉回来当天很晚,家人急得快要报警,巷子里的人拿着手电筒四处寻找,而她轻松地走在雨夜里,淋了一路的雨回家。

到家后,秦珉又是发烧又是感冒,有一瞬间她感觉自已的身体很轻,像蒲公英一吹就散了。

半夜被送往去医院打吊针的路上,黑夜夹着雨,摇动的雨刮器是她唯一能感知车在前进、自已还保持清醒的东西。

耳边的训斥声从没停过,她半昏迷地用食指在车窗画着。

画一个能够让她安心的人。

她郁闷的过完最后的那几天,对任何事物都提不起没兴趣。

「能来见见我吗?」

「今天我要去北京了。」

秦珉拉着行李箱出了车厢,准备和家人换乘三号线。

过了几秒,她删去了第一条发出去的信息,接着重新发了一条。

「我想见你。」

「我知道你没空。」

「但我还是想见你。」

上午10点40分,她就可以触摸到梦寐以求的蓝天了。

她就可以尝尝云朵到底是棉花糖味的,还是无色无味的。

她就可以摸着玻璃,期待水雾的出现,然后再写下肖弈的名字。

让他在飞机上也送她一程。

然而,前往机场的路上,秦珉后悔了,不断的找理由试图错过航班。

“妈妈,我可不可以不去上大学。”她站在原地,乞求的眼神望着家人。

“怎么了宝贝,哪里不舒服,头有没有疼?”秋萍拿出怀疑自已耳背了,轻轻抚摸女儿的额头。

“珉珉,上大学不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吗?”

梦想。

她可以承认,上大学是绝大多数人的梦想,但不是她的。

那是他们强加给她的。

她的梦想是什么,她自已也不清楚,可她就是不想离开,就是想留在这座城市。

仿佛这座城市里有她不可失去的东西。

列车到了,秦珉被一把拽进车厢,没有任何反抗机会。

她终是服从了命运的安排。

机场的便利店附近,有个拿着棒棒糖的孩子在哭,两个热心的路人停下来安慰。

“你妈妈呢?”

“妈妈她,找不到了。”孩子红着脸,带有哭腔的声音一抽一抽,说不清楚话。

越来越多的路人经过,有的停下来看热闹,亦或是冷漠离开,孩子的情绪忽然崩溃。“呜呜,妈妈是不是不要我了...”

“这里有个小孩子走丢了!”其中一个大叔朝人群喊道。

正当路人拿起手机要报警时,拥挤的人群冲出一个满头大汗的女子,径直走向小孩。

“你跑哪去了?”

“叫你抓住我的手非不听,这下把自已丢了吧。”女子沙哑道,拉起孩子的手边走边朝路人道谢,脸上的担忧还没来得及消散。

看见女子拉起孩子的手,秦珉一瞬间感觉很幸福。

她忽然想成为那个走丢的孩子,等着被重新找到。

那种涌上心头的安全感,是她求而不得的。

“是你走的太快,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以为就要失去你了。”

“你不见了,我才回来找你啊。”

......

那时她还拥有世界上最最充足的安全感,最最完美的少年。

到底是她走的太慢,肖弈弄丢了她。

还是她走的太慢,肖弈已经乘上列车独自离开?

肖弈是不是抛弃她走了...

经过安检口,秦珉发现刚刚有小孩走失的那个便利店里。

隔着玻璃。

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的少年压低帽檐,身影像极了他。

是他吗?

肖弈来找她了对吗?

这一刻,她拼尽全力地朝他奔去,可惜机场的地很滑,冲出半米却跌倒在地,膝盖火辣辣的疼。

她又努力爬起来,忍着剧痛再次向前跑。

眼前仿佛出现幻觉,肖弈竟悄悄出现在她身边,朝她伸出手。

她想大喊,可话到了嘴边却发不出声,她又舍不得咽下,像个失语者努力挤出声音。

肖弈。

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说...

秦珉想都不想上前拥入他的怀中,想再拥抱一次他,或者说是再被他拥抱一次。

“珉珉,怎么这么不小心。”扶起女儿后,秦思培松开手替她拍去裤子上的灰,结果女儿一把抱住他的腰嘀咕着什么。

声音很小,隐约能听到“喜欢”两个字。

秦培思揉揉女儿的脑袋:“哎呀,珉珉是十八岁的大姑娘了,别老是跟爸爸说这些肉麻的话。”

她什么也听不见,只有少年的身影在脑海中闪烁,像有一只无形的笔,努力在人群中描绘出他的模样。

肖弈。

我恨你。

你是个骗子,一个骗了我很久很久的骗子。

当你说出“我们不顺路”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

也许你不该对我有那一开始的温柔,或者我们从未相互认识,我就不会产生曾经拥有过你的幻觉。

为什么...

为什么连我都欣赏不到自已的闪光点,真有你口中说的那么吸引你吗?我哭泣的时候是那样的丑陋,犯错的时候是那样的愚蠢、幼稚,没有谁真的在乎我。

我值得被爱吗?我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最该去保护的人吗?

我从未拥有过你,亲爱的骑士。

我喜欢你,何时何地都在喜欢你。

肖弈。

我爱你。

恍惚间,她的世界好像飘起了雪,一阵阵心悸如同雪花落在额头、手背,融化成水滴落在心上,只是她没有了那条红色的围巾,也没有了那位已经身心疲倦的骑士。

她终将是一个人。

登上飞机,秦珉的手机被迫调成飞行模式,揣进兜里,再也没有机会说话。

她撇过脸,望着玻璃窗外的一望无际的蓝,心里空荡荡的。

一位空姐来到她身边,拍拍她肩膀说:“女士,这张纸是前面那个戴帽子的先生给您的。”

她颤抖着接过折叠的纸条,打开一看。

“再哭我就不理你了。”

乱糟糟的字迹。

热乎乎的字迹。

她收起纸条存进口袋,干巴巴的眼睛溢出了泪和笑。

片刻后,她将头埋在窗前,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释放,直到乏力的闭上眼,让唇角的弯月陪她静静入睡。

飞行在万米高空,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有扑面而来的云朵在说悄悄话。

云说,她会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