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刘备看向关羽,眼神中浮现疑问。

关羽丹凤眼微抬,心中已有猜测:“涿县张三?”

“是,二位将军的老部下了,听他说跟楚将军还有点交情……”邓潮抢着回答。

哼……邓茂非常用力的剜了邓潮一眼,心中冷笑一声。

“这小子下手挺黑啊,想当初在涿县三弟的桃园中,他追着四弟砍,愣是一刀没砍中,反倒把自已累个半死……”关羽帮大哥回忆了一下。

“是他呀,我想起来了,咱们攻打下曲阳时,你曾说过他射术不错。跟着我们打了这好几仗,能活下来也确实有些本事。”刘备对着关羽点了点头,叹了口气,“涿县的老兵不多了。”

邓茂邓潮没有吱声,等待着刘备再说几句。

“把张三和刘大喊来!”刘备给二邓下了指令,又叹道,“算了,刘大就让他歇着吧。”

“是!”邓潮领命,转身朝营房走去。

片刻之后,张三跟在邓潮身后,迈着忐忑的步伐赶来。

“将军,什长张三带到。”邓潮站到一旁。

“将军,小的张三前来报到,听候差遣。”张三单膝跪地。

“你可知罪?”刘备语气听不出责备,面容安详。

“小的不知。”张三明知故不知。

邓潮在张三腰里偷偷攮了一下,关羽瞥了他们一眼。

“小的知道了,小的不该踢了刘大。”张三明显还是有些不情愿。

“你不是不该踢他,你是不该踢他的命根子!”邓潮提高声音批评。

刘备闻言,嘴角不自觉的抽动了一下,能不能不要再提命根子的事儿……

“行了行了,既已知罪,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关羽顺势抛出话题。

“将军请讲,属下万死不辞。”张三也算知趣。

关羽朗声道:“做斥候,明天出发,前往巨鹿广宗一带,搜集情报,勘察敌情。”

张三还在地上跪着,抱拳道:“属下遵命!”

“没你的事儿了,下去吧。”关羽道。

“是!”张三起身离去。

刘备望向邓茂邓潮,叮嘱道:“你二人找几个军士跟他一起去,要冷静机敏,忠诚可靠,体力也要好,识字,会看舆图。”

邓茂邓潮抱拳颔首:“末将领命。”

刘备交代完,和关羽一起慰问了各营房将士,之后返回府衙。

…………

夜风乍起,乌云遮月,天色暗沉如墨。

广宗城内,张角身披玄色道袍,盘坐于蒲团之上,面色苍白,身形枯槁。

烛台上的火苗摇曳不定,道袍上绣着的神秘符文若隐若现,那张被病痛折磨的脸庞忽明忽暗。

身前的祭台上摆放着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一束干枯的艾草,一把桃木剑,一只古朴典雅的香炉,炉中插着三炷香,一颗猪头摆在中央,眼角的猪毛都没拔干净,旁边摆着一摞土黄色的符纸,上面的字迹还未干透,隐隐约约能看到“黄天当立,请大汉赴死”等字样。

张角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声音低沉沙哑,诉说着不为人知的密语。

三天前,他第一次咳血,虽然只是一小口,但他感到异常难受,预感到自已可能活不到秋天。

过度操劳、巨大的压力以及长时间的精神紧张,使得本就患有肺病的他雪上加霜。

这场法事,张角是为自已续命,也是为黄巾军祈福。

他想活得再久一点,起码等到不争气的三弟能够独当一面。

门开了,张梁亲自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

“大哥,该吃药了。” 张梁缓步来到张角身边,将药碗轻轻放在桌案上,乖巧的跪坐在哥哥身旁。

片刻之后,张角停止念诵,缓缓睁开双眼。

“裴元绍有传信嘛?”张角端起药碗,吹了吹药汤。

“没有。”张梁顿了顿,呢喃道,“大哥,我还是觉得我应该去守巨鹿。”

“没有传信就是好消息。”张角没有理睬弟弟的牢骚,一口将药汤喝干,“北面有没有消息?”

张梁讪讪道:“据探马所报,下曲阳方向暂无异常,刘备那厮在招兵买马,训练士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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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角将药碗放置一边,抬起袖子擦了擦嘴。

张梁接着道:“大哥,既然你跟裴元绍镇守广宗巨鹿两地,那就让我领一军,再攻下曲阳如何?”

“咳咳咳……”

真是让人难以放心呐……张角不住咳嗽,快把心中潜藏的忧虑都咳出来了。

“三弟,别想下曲阳了,局势于我们不利,先保住广宗,再图其他。”

“那二哥的仇不报啦?!”张梁跪坐的上半身直起,激动道,“给我八万人马,我这次一定攻破下曲阳,活捉刘备!”

“卢植不日将率军来攻,广宗城仅有十二万士卒,哪里来的八万闲人给你霍霍。”张角感觉脑壳又疼了,语气复杂道,“三弟,二弟的仇以后再报,黄巾大业要紧。”

“可是……”张梁顿了顿,“我们不打他们,他们就要来打我们。”

“那是我们拦不住的……”张角从蒲团上缓缓起身,“如果确如你所说那般邪乎,那刘备那帮人绝非善茬儿,我们需要重点防范来自北方的威胁。”

“大哥的意思是,待在这儿,等着挨揍?”张梁眉毛一拧,撇了撇嘴,“等卢植和刘备大军压境,咱们被包成饺子,到时候就只能在锅里蹦跶了。”

“就看裴元绍能不能顶住……”张角望着窗外乌漆麻黑的夜空,“要是褚燕还在就好了,他领一军驻扎城外,与我们互成掎角之势,可保广宗无虞。”

“嗨,大哥,褚燕不在,不是还有我嘛。”张梁一听大哥所言,立时起了劲,“我领一军出城驻扎,咱们互相配合,效果是一样的。”

那能一样嘛……

张角瞥了张梁一眼,沉思良久,缓缓开口道:“此事容后再议,我累了,你去吧,明日替我巡视城防,将守城器械准备妥当。”

“是,大哥保重身体。”张梁稽首,转身离去。

走到门口,他停住脚步,回头问道:“大哥,要是我们真的被包围,逃不出去,该当如何……”

张角背对着他,道袍上的太极图在烛光中若隐若现,声音干涩道:

“如果这就是黄天给与我们的结局,我无话可说……”

张梁闻言,点了点头,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