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滚滚,在夜空中上下翻涌,层层叠叠如一幅流动的水墨画,似要将这苍穹之下的人们卷入其中,不管你是精锐官军还是反贼黄巾。
疾风阵阵,汉军的旗帜在空中左右摆动,哗哗作响,城楼上的黄色旗帜亦复如是。
邺城内外,士兵们个个神情忐忑,一脸的严肃冷峻,气氛凝重得似乎能拧出水来。
攻城器械在营寨内森然罗列,一排排云梯静静躺在地上,一颗颗石弹整齐码放,投石车如狩猎的豹子一般蛰伏待机,一辆巨大的冲车隐藏在夜幕之下,车头对着城门的方向,虎视眈眈。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直到夜半三更。
宗员翻身上马,率领八千将士从南面绕行,朝着邺城西门方向潜去。
邺城西南有一低矮山丘,林木繁盛,几处村落已毁于战乱,没有人烟,向北有条不大不小的乡道,虽是山路,路况欠佳,尚可骑马通行。
“好在没有下雨……”宗员在马上颠簸,庆幸的感叹了一声。
身旁的一员小将咧咧道:“这破路不是碎石就是坑,再下场雨,连人带马都得摔死……”
“呸!净说晦气话!”宗员瞪了那小将一眼,“你小子嘴就没个把门儿的!”
“嗨嗨嗨,将军,你还不知道我嘛,粗野惯了……”小将憨笑两声,一拽缰绳,“哎哟,又是一个坑!”
“都小心点!”宗员提醒众人,又道,“听说你小子在京师置办了一处房产,婆娘也娶了……”
“还不是多亏了我那老丈人仁义,都是他出的钱。”小将倒也坦诚。
“你这无意中的一次英雄救美,倒是给自已下半辈子谋了个好生计。”宗员双手紧拽缰绳,不忘调侃,“怎么样,赘婿好当嘛?”
“嗨,别提了,我那婆娘也算是官宦人家的小姐,长得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温柔体贴,可就是……”那小将顿了顿,直言不讳道,“他们家规矩真是太多了,我实在待不惯,能跟着将军出来征讨黄巾反贼,心里反倒舒坦快活。”
“你小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宗员骂了一声,笑问道,“出来二十多天了,想不想婆娘?”
“嗨嗨嗨,倒是有点……”那小将一副憨笑模样。
“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儿!”宗员笑怼了一嘴,神情微动,“老实说,我也想,我儿子三岁了,出征前已经能开口喊爹了……”
…………
邺城南门前,卢植和卢俊二人掩藏身形,时刻观望着黄巾动静。
城楼上灯火通明,守卫们手持火把,在女墙后面来来往往,装模作样巡逻,火苗映照在兵器之上,折射出一道道冰冷的亮光。
“伯父,你觉得他们有没有察觉我军动向?”卢俊有点猜疑。
“永德,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有部下在的时候称官职。”卢植靠近卢俊,低声告诫道。
“是,伯……将军,”卢俊摸了摸鼻梁,“那,他们到底发现我们没有?”
卢植摸了摸山羊胡,沉声道:“为将者,当胸有沟壑,稳如磐石,临战之际,切忌急躁。你虽有猛虎之勇,蛮牛之力,然仅有勇武不足以为良将。”
“纵使张角匹夫识破我军意图,他要战便战,要退便退,不妨碍我们攻城的目标实施。”
卢俊有些不服气:“那他们就不会偷袭我们吗?”
“那倒省心了,一战定输赢。”卢植神色不动,瞧不出一丝情绪,“怕的就是他不出来。”
…………
子正二刻,八百骑兵已在西门城内集结完毕,每一匹战马都做了防护,马嘴里套上了嚼子。
骑兵全是从数万黄巾军中挑选出来的勇武壮士,一个个长得跟悍匪一样。
其中的很多人未参加起义前确确实实就是啸聚山林的悍匪,出于对大贤良师的崇拜,纷纷前来投奔,还有一些是因为老百姓太穷了,没啥油水可以搜刮,迫于生计加入了造反队伍。
这些人跟普通的老百姓不一样,长的精壮,会点拳脚,心狠手辣,战力不俗。
八百骑兵保持着肃静,褚燕站在队伍前面,抬头凝望夜空。
乌云已渐渐散开,酝酿了一下午的暴风雨终究还是他娘的没来……
宗员一行八千将士已经到达西门城郊,潜伏在距离前沿战壕一公里处,城门前方的营寨内,士兵们仍然在例行公事,巡逻的巡逻,站岗的站岗。
月亮从云层的缝隙之中偷偷露出一角,繁星数点,夜幕下的山峦树木隐隐约约显出轮廓,自然也包括人,只要不是离得太远。
褚燕登上城楼,朝着城外的汉军营寨望去,盘算着营帐周围巡逻士兵的数量,脑海中模拟着冲锋路线:
纵马奔出城门之后,避开拒马,绕过壕沟,从左侧向南疾冲,城楼守卫射箭掩护,不出一刻,便能摆脱他们……
褚燕再次将城外营寨环视一遍,目光确定,微微点头,成竹在胸,随后从登城步道奔下,回到队伍前头。
片刻之后,丑时已到。
褚燕翻身上马,身后的八百将士一齐跨上马背。
只见他大手一挥,数名守卫将城门缓缓拉开。
褚燕纵马奔出,八百骑兵紧随其后。
见突发异状,城外营寨的哨兵大惊失色,急忙敲锣示警。
“敌袭!敌袭!……”
“当当当……”
一时之间,哨兵们的吼叫声,震耳欲聋的锣鼓声,交织在一起,撕裂了夜空的静谧。
待八百突击队全部冲出,城门即刻关闭,城楼上的弓箭手挽弓搭箭,蓄势待发。
褚燕一马当先,带头冲锋,后面的八百将士并不恋战,紧紧跟随,直奔南面而去。
城外的汉军并没多少,见到敌人突然出城,一时无措,根本没有组织起像样的拦截。
八百突击队轻而易举奔出封锁范围,褚燕感到一丝疑惑,有点太轻松了……
来不及多想,褚燕率队继续奔袭。
没跑几步,前方山林中便冲出大队人马,铠甲在月光下闪着亮色,正朝着他们方向而来。
正是宗员!
二人同时大吃一惊!
無錯書吧怎么回事?都想着偷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