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江月市依旧被酷热笼罩着,没有丝毫因夜晚到来而带来的凉意。白日里积攒下的热气仿佛被城市牢牢锁住,即使到了晚上也无法消散。
街边的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不仅未能给这座城市增添一丝清凉,反而让周围的空气显得愈发燥热起来。
炎热的夏日里,太阳高悬在空中,无情地炙烤着大地。
树叶都被晒得有些卷曲了,而那茂密的树枝间,则传来一阵又一阵嘹亮的蝉鸣声。
这些知了似乎不知疲倦,它们趴在树上,扯着嗓子叫个不停,那声音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乔知知睡不着。
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太热了。
这里既没有空调也没有风扇,老太太一个人住惯了,从来没想过在家里添置一台,她怕风吹,年纪大了的人,怕风吹,所以从来也不用这些东西。
乔知知无法要求一个收留她的老人因为她的到来而添置什么东西,也不敢自已随意的买来一台风扇,怕老太太觉得自已招待不周,又觉得自已事情太多,想来想去,就只能颓然地坐在床边,低着头,沉默在黑夜里。
乔知知打开了灯,这里的环境还太过陌生,黑暗着的样子都使她盲目地害怕,于是她只是干坐着,寻求一丝长辈们总爱说的心静自然凉。
有时候乔知知觉得余华说的真对。
“永远不要相信苦难是值得的,苦难就是苦难,它不会带来成功,也不值得追求,磨炼意志是因为苦难无法避开。”
那既然上天要磨炼她的意志,她无奈也只能承受住了。
不然还能怎么办。
可汗还是不断地往外冒着,连睡衣也打湿了,头发连着脖子上的汗珠,贴在脖子上。
她用早上刚买来的书本当作扇子反复地扇,又多喝了些水。
这时候的她实在太过脆弱了,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来了。
不是因为想家才哭的。
她只是想哭。
汗和眼泪一起往外冒,等哭到精疲力尽时,乔知知自然而然就睡着了。
可是灯却依然亮着。
半夜时分,老太太起夜上厕所。
看乔知知的房间门底下还冒出了一丝地光线。
这么晚了,还没睡?
老太太有些疑惑,又不敢冒然开门。
她轻轻敲了敲,又轻声问了句:“睡了吗?”
里面只有轻微地呼吸声,并无人回应。
老太太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门,只开了条缝,就看见乔知知一人抱着那兔子玩偶侧躺在床上,脖子上连着脸上都是汗珠,短发全部粘在了脖子上。
人已经睡着了,但是灯还开着。
老太太这才用最小心地动作打开了门,走近乔知知时,才看见她在梦中还流着眼泪。
眼泪和汗将头发都打湿了。
被丢掉的滋味,怎么会好受呢?
老太太没叫醒她,虽然两人认识时间不长,但是对于她的心疼却还是占了满分。
老太太本身就不是一个冷酷的人,这么多年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才让她逐渐看清世界上很多的事情,特别是陆离。
拿起纸巾帮她擦拭了眼泪,又将被子只盖在了她的肚子上,静静地凝视着她,是一个皮肤白皙的可爱姑娘,不仅听话懂事,甚至各方面能力都很强。
就是生错了人家。
叹息良久,才蹑手蹑脚地关了灯,关了门,出去了。
这孩子是热着了。
热着了也不知道说。
热的事情她也许能帮忙解决,但是心里的伤口,最终还要自已愈合。
陆离这名字,老太太起的有些后悔了。
他注定是要离开所有人的,换句话来说,所有人也是要离开他的。
老太太一边埋怨一边摇头,事已发生,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改变了,还不如安心地接受事实,改变未来才是最重要的。
上了厕所也回去睡了。
隔天早上。
老太太便敲开了许意的家门。
“奶奶!”许意打开门,发现是三楼的赵奶奶,开心极了,立刻换了一副热情的脸,亲密地叫着。
老太太仔细环视了一周:“你妈还没回来?”
许意轻笑了一声,眼神中逐渐浮现出淡然的表情:“没有,无所谓。”
“帮赵奶奶一个忙吧。”老太太知道许意不愿多提,她也就不再问了。
“奶奶您尽管说!”
“昨天我家那个小女孩晚上睡觉给热到了,我都没想到要给她安个空调,或者买个风扇什么的,搞得她半夜都没有睡着。”
“啊?”许意一惊,昨晚天气那么热,他不知道没有空调她得多难受。
“所以,今天看你有没有事情?奶奶想请你带我去买个空调,今天就给她先安装上。”老太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没问题奶奶,现在就走吧。”
“你方便吗?”
“方便奶奶,走吧。”
-
乔知知一天在家都没有外出,她无法预料此时的许意到底在哪里,如果又在楼下那就又无法摆脱了。
但那根本不是原因,原因只是她太累了,外面太热了以及她根本不知道还能往哪里去而已。
她坐在阳台的窗户边上,看着那两盆绿植绿的发亮。
她觉得它和自已不同,它的生命随时随地散发着生命的光亮,每一刻都像是奇迹。
而自已,只是百无聊赖地欣赏着他人的生命,只能感慨于他人的生命,而无力改变自已的生命。
太热了,它坐在床边,想寻求一丝的凉爽。
可除了阳光,便只剩下燥热。
昨天买的学习资料摊开在书桌上,只写了第一页便停下了笔。
她突然想起了陆安。
自已不在的这两天,不知道他有没有哭闹,那个小朋友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喜欢跟着自已,以至于一直依赖着自已,现在自已不在他身边,不知道他能不能尽快接受。
有时她总觉得是陆安夺走了爸爸妈妈对她的爱,后来想了想,即使陆安没有出生的时候,他们也不过是只施舍了那么些的爱。
所以乔知知对陆安的爱又是那么的复杂。
刚想着,手机就来了陆安的电话。
是陆安用他的电话手表打来的,乔知知的手机上被陆安改了备注“小陆安的漂亮姐姐”。
乔知知看着手机屏幕,摁下了接通键。
“喂,姐姐。”对面传来了陆安奶声奶气的声音。
“陆安。”乔知知回应着。
“姐姐,妈妈不让我给你打电话,我现在躲在衣柜里偷偷给你打电话,我好想你,你什么时候回来?”陆安的声音传来,乔知知有些想哭。
可那边的小孩却率先传来了哭腔。
“你要乖乖的。”乔知知不想欺骗他,只能选择先不回应。
“我会乖的,姐姐,你早点回来,你不在我晚上都睡不着觉。”陆安吸了吸鼻涕继续说道。
“好好睡觉,好好吃饭。”乔知知嘱咐道。
“陆安!”对面传来了乔若安的声音,电话便匆匆忙忙地挂掉了。
乔知知知道,是乔若安来找陆安了,这电话手表也保不住了。
可能一时半会两人也无法再联系了。
可乔知知却突然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她有一刻突然觉得有些轻松,生活中再也不会有弟弟如影随形,也不会再有弟弟一直缠着她,她也不用任何事处处以弟弟为先了。
可想着想着,她又哭了。
不知道是因为心里还是有些想念陆安。
还是因为乔知知为自已某些解脱而感到了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