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年间,初夏,临安城。
天光正好,青石板路被阳光抹上一层暖色,街巷里热闹非凡。卖豆花的小贩吆喝着新出的甜浆,茶肆里文人学子谈论着新科进士的金榜题名。一切看似平静,然而临安府衙的大门前,却站满了围观的百姓。
“听说了吗?城东刘员外家出事了!”一个挑菜担的中年汉子低声对旁边的妇人说。
“什么事?”妇人忙问,眼里闪着兴奋的八卦之光。
“今早刘府的管家发现刘员外被人掐死在书房里,凶手竟把他珍藏的玉锦盒带走了。啧啧,真是太胆大妄为了!”
这番话像风一样传遍了大街小巷,刘府命案一时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而此时,府衙内,宋慈正蹙眉审视一具尸体。刘员外的面色紫青,双目微张,指甲间残留着几点红褐色的痕迹。
“宋公,查出了什么端倪?”县令杜知远小心翼翼地问。他虽是知县,但对宋慈的名声却极为钦佩,早在宋慈撰写《洗冤集录》时,便是慕名者之一。
宋慈没有立刻回答。他用细银针挑开尸体的口唇,眉心微微皱起。“刘员外的死因确实是窒息,但并非单纯的外力掐颈。”他将银针递给旁边的仵作,让其仔细观察。“这银针沾染的唾液微呈棕黑色,说明死者中毒在先。”
杜知远一惊:“中毒?可刘府上下皆说当晚他独自在书房用茶,且房门紧闭,连下人也未曾进去过。这毒是如何下的?”
宋慈站起身,环顾四周。“茶中无毒。”他轻声说道,“而且这毒并非致命,只是让死者失去反抗之力。真正要命的,是那掐住喉咙的双手。”
“内外勾结?”杜知远越发紧张,连忙问,“宋公可有初步怀疑对象?”
宋慈沉吟片刻。“刘员外有无得罪之人,或者最近是否与人发生争执?”他问道。
杜知远苦笑:“这刘员外虽是商贾之家,却性情温和,为人谦恭,平日里鲜有仇怨。至于那玉锦盒,倒是坊间传闻,说内藏一卷机密文书,可惜未有实证。”
宋慈目光一亮,低声问道:“机密文书?有无可能涉及朝廷机密?”
杜知远愣住,连连摇头:“不敢妄言。但若果真如此,怕是非同小可。”
宋慈闭目片刻,仿佛在脑海中梳理案情。他睁开眼时,眸中多了一丝锐利。“立刻召集刘府全体下人,再次逐一问话,尤其是昨夜当值者。”
杜知远点头,命衙役速速办去。
当夜,宋慈亲自带人查勘刘府。他在书房内发现了一些奇怪的蛛丝马迹——桌案底部的一片衣料残片、窗棂边缘模糊的指纹印痕,以及案几下一个微不可察的毒粉洒点。
“此案并非表面那么简单。”宋慈自言自语。忽然,他转头问身旁的仵作,“尸体检验中,可有其他异状?”
仵作忙道:“回大人,死者的手指甲内确实有微量红褐色粉末,经查乃一种稀有的‘赤霜’毒粉,此毒只在岭南一带常见。”
岭南!宋慈的思绪急转,目光落在书房的墙角。他微微俯身,从地砖的缝隙中取出一片用蜡封好的纸条,展开一看,纸上赫然写着四个字:“南渡遗案”。
这四个字如惊雷一般炸响在宋慈的脑海中。他心知,此案牵扯甚大,绝非单纯的盗杀之举。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宋公,不好了!”一名捕快慌慌张张地冲进来,“那管家刚刚死了!服毒自尽!”
宋慈心头一沉,心中更添疑云。刘员外之死背后,似乎藏着更深的秘密。而这一连串的意外,正逐渐将他引向更为复杂的迷局……
管家的秘密
夜深如墨,刘府的院落里,几名衙役提着灯笼来回走动,严加看守。然而刘府管家张庆的尸体,却让整个案情再度复杂化。张庆死在自已的房内,死因简单明了——服用了极高剂量的砒霜。然而死前,他留下一张字条。
字条上仅写了寥寥四字:“祸起锦盒。”
宋慈站在张庆的床前,目光沉冷。他取过管家用过的茶盏仔细嗅闻,淡淡的杏仁气息混杂着茶香,分外刺鼻。他心中明白,这茶中早已被下毒,而张庆或许是在某种威胁下不得不饮毒自尽。
“祸起锦盒……”杜知远站在旁边喃喃念道,“这锦盒里究竟藏着什么,竟让人连命都不要了?”
宋慈将茶盏放下,目光扫过屋内的陈设,冷声说道:“张庆显然不是主谋。他的死看似畏罪自尽,但实际上更像是为了灭口。”
他指着桌上的字条继续道:“这几个字不像是要告知真相,而更像是在暗示某种警告。”
杜知远皱眉:“那咱们接下来该如何?”
宋慈未答,而是缓步走到屋角,观察张庆的衣物。他翻找片刻,在一件内衫的袖口处发现了一个不起眼的绣纹。那是一朵梅花,针脚精细,但与普通裁缝之作略有不同。
“这是岭南绣法。”宋慈低声道,随即转头问道,“张庆是什么时候来到刘府当管家的?”
杜知远愣了一下,连忙招来刘府的其他仆人询问。一个年长的仆妇回答:“张管家是五年前被刘员外从外地带回来的,说是曾在岭南做过生意。”
宋慈点头,目光渐渐冷冽。“岭南再次出现。看来,案件的根源恐怕真的在那玉锦盒上。”他顿了顿,忽然问:“张庆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举动?比如与什么人来往密切,或者有什么奇怪的行为?”
众人摇头,唯有一名年轻的小厮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张管家最近常半夜独自外出,说是去祭拜什么老朋友,可回来时总是神色慌张。”
宋慈目光一凝:“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小厮忙点头:“是在城南的一处破庙,听说那地方荒废多年了。”
夜探破庙
当夜,宋慈与杜知远带领数名捕快,悄然前往小厮所指的破庙。城南荒郊,野草丛生,破庙孤零零地矗立在月光下,显得阴森诡异。风吹过残破的庙门,发出吱呀声响,仿佛低声呜咽。
宋慈持灯而入,发现庙内供桌早已倒塌,菩萨像也只剩半截。然而地上有几处新鲜的脚印,直通庙后的偏殿。
他压低声音对众人说:“小心行事,四处查看,注意是否有暗道或藏物之处。”
捕快们分散开来,细细搜寻。不多时,其中一人惊呼:“宋公,这里有发现!”
宋慈快步走到偏殿,只见墙角有一个新挖的土坑,坑内赫然埋着一只漆黑的小木匣。木匣被封得极紧,显然极为隐秘。
宋慈小心翼翼地将木匣打开,只见里面放着几张旧帛书和一块血迹斑斑的玉佩。帛书上的字迹模糊,但依稀可辨“南渡军机”几个字。
杜知远看到“南渡”二字,顿时脸色大变:“难道与当年的南渡军机失窃案有关?那可是惊动朝廷的大案啊!”
宋慈将帛书与玉佩小心收好,沉声道:“此物极为关键,必须即刻送往府衙仔细查验。今晚这里的脚印与痕迹,明早务必做详细记录。”
他话音刚落,外面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捕快们拔刀戒备,只见一个黑影迅速从庙后闪过,消失在黑暗中。
“追!”杜知远大喊。然而宋慈却抬手阻止。“不要轻举妄动,那人既能潜伏至此,定然有所图谋。他不会就此逃远。”
众人正疑惑,只见宋慈冷冷一笑:“今晚,我们守株待兔。”
夜伏与疑局
宋慈带领众人隐匿在破庙周围,将庙前后布置成包围圈。他心知,刚才的黑影绝非偶然,而更可能是对方试探性的一次行动。如今,玉佩与帛书暴露,幕后之人绝不会轻易罢手。
夜风阵阵,破庙在月光下显得愈发阴冷。宋慈静静地站在庙外一棵老槐树下,目光如鹰,密切注视着周围的动静。他手中紧握着那枚血迹斑斑的玉佩,心中思绪万千。
“玉佩上为何会有血迹?与刘员外的死是否有关?若帛书与南渡遗案相连,这背后究竟是何等惊天阴谋?”
正在此时,庙后隐隐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仿佛有人踩过碎石。宋慈朝捕快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屏息静气。片刻后,一个身影小心翼翼地翻进破庙,直奔偏殿方向。
黑影摸索了一阵,发现偏殿角落的土坑已被挖开。他猛地停下,身形一滞,显然意识到东西已被人取走。
“谁?”黑影低声嘟囔着,声音沙哑且压抑。
宋慈趁其不备,从阴影中疾步而出,朗声喝道:“大胆贼人,束手就擒!”
黑影一惊,转身就要逃窜。然而庙外捕快早已埋伏好,前后堵截,转眼间便将黑影擒住。月光下,宋慈看清了对方的模样——一个满脸风霜的中年男子,衣着朴素,但双手掌心布满老茧,显然长期操劳。
“姓名来历,为何深夜潜入破庙?”宋慈冷声质问。
男子面色惊惧,却紧闭嘴巴,不发一言。
杜知远怒道:“不说实话,立刻押回府衙用刑!”
宋慈摆摆手,示意稍安勿躁。他缓缓上前,目光犀利地盯着男子的眼睛,低声说道:“你的双手沾染泥土,指甲里还有几分蜡屑,是埋匣之人吧?若你是主谋,何必亲自冒险取物?”
男子身体微微一颤,嘴唇动了动,似乎有话想说。
宋慈趁热打铁:“我再问你一次,这玉锦盒里原本藏的是什么?若你不答,便是畏罪之举。你该知道,今日不说,日后依然难逃法网!”
男子终于抬起头,眼中透出几分绝望与愤恨。“大人,我……我只是个传信的,我不知道锦盒里是什么,更不知道南渡遗案!”
宋慈冷笑:“南渡遗案的事我还未提,你倒自已承认了。”
男子一愣,脸色煞白。
意外的供词
男子最终崩溃,将自已知道的全部吐露。他名叫许三,是刘员外早年生意上的一名伙计。五年前,刘员外在岭南的一桩交易中,无意得到了那玉锦盒,并从中发现了涉及“南渡遗案”的一些秘密。由于这些秘密关乎朝廷要员,刘员外自知大祸临头,便密藏锦盒,企图保命。
然而,锦盒的存在不知怎的被泄露,导致他被盯上。最近几个月,刘府多次出现陌生面孔,刘员外对此忧心忡忡。就在案发前数日,刘员外曾命许三偷偷将锦盒运出临安,但最终失败。许三说到这里,颓然叹道:“刘员外的死,恐怕就是因为这锦盒惹来的祸端。”
“锦盒里究竟有什么机密?”宋慈问道。
许三摇头:“小人不知。刘员外从不让我碰锦盒,只说这是‘灾祸之源’。”
杜知远皱眉:“这锦盒为何没有被藏到更隐秘之地?”
宋慈沉思片刻,忽然问道:“刘府中还有谁知道此事?”
许三咬牙道:“除了张管家,再无他人。可如今他也死了,真正的主谋藏在何处,小人也毫无头绪。”
宋慈冷哼:“你真以为幕后之人会让你活命?今夜若非被我们擒住,恐怕早已成一具无名尸了。”
许三闻言,面色更加惨白。
真相逐渐浮现
回到府衙后,宋慈将玉佩和帛书细细查验,发现血迹属于新近遗留,而帛书上的部分内容则涉及一批南渡时遗失的军饷账目。这批账目记载了许多秘密,其中包括一些高官的名字,甚至还隐约提到了一位权倾朝野的大人物。
“原来如此。”宋慈喃喃自语,“这锦盒不仅仅是刘员外的祸根,恐怕也牵涉到了朝廷的风云。”
正当宋慈准备进一步梳理线索时,一名衙役急匆匆地赶来:“宋公,出大事了!刘府昨夜失火,那些曾经在刘府做工的仆人,有三人失踪!”
宋慈一震,心中警铃大作。“失踪之人可有共性?”
衙役摇头:“都是普通下人,一个扫地的,一个厨娘,还有个马夫。毫无交集。”
宋慈目光深邃:“看似无关,实则未必。恐怕又是一局——幕后之人已在清理痕迹。”
他知道,案件已经进入了最危险的阶段。每一条线索都可能是一把钥匙,也可能是一条通往陷阱的道路。而真正的真相,正在层层迷雾之后等待着他去揭开……
焚迹背后的暗示
刘府大火后的清晨,临安城的街头弥漫着一股焦煳的气味。被烧毁的刘府化作一片焦土,只剩几堵冒着余烟的断墙孤立。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但在这废墟中,宋慈却仿佛看到了幕后之人的刻意安排。
“这不是普通的意外失火。”宋慈站在焦土之上,神情肃然,“火起之快,燃烧之烈,显然有人刻意为之。”
杜知远点头:“宋公所言极是。下人们说,昨夜三更忽然火光冲天,待扑火之时,已无力回天。”
宋慈半蹲在地,伸手捻起一撮残灰,仔细嗅了嗅。“这里有硝石与油脂的残留。”他抬头环视四周,“这不是为了掩盖刘府的秘密,而是为了逼走某些活口。”
杜知远一怔:“宋公是说……那三名失踪的下人?”
“没错。”宋慈起身,目光冷厉。“此火一烧,刘府的所有痕迹几乎被抹尽,唯独那三人消失得毫无征兆。若我没猜错,幕后之人要么带走了他们,要么将他们灭口。他们的去向,便是下一步破案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