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完毕并换上给我的那套舒适的睡衣裤和上衣后,我走了出去,来到床的另一边,盛图南正坐在那里。

他倚靠在床头板上,背后垫着一个大枕头。他手里拿着一本书,但眼睛却一直跟着我的每一个动作。我不知道他是对我有所防备,还是只是不习惯有别人在这里。

我在床边坐下,不想打扰到他,也不想过多地引起他的注意。肋骨的疼痛再次袭来,我很感激放在睡衣旁的止痛药,毫不犹豫地服用了它们。

药物的效果开始显现,我此刻最想做的就是躺倒在那些枕头上沉沉睡去。但是一瞥见盛图南,我就后悔了这些副作用带来的影响。

万一我睡着了,没能观察他怎么办?或者更糟的是,万一他伤害我怎么办?

我快速地眨着眼睛试图保持清醒,然后偷偷瞥了他一眼。盛图南看起来依然十分清醒,他的目光如钢铁般坚定,专注于眼前的书页。

“你不是一个强壮的战士。”他突然说道,我惊讶地转向他。“如果我说错了请纠正我,但昨天你是用脑子而不是身体在战斗。”

用脑子战斗?当然我也得用身体去战斗,如果不是我的身体,我也不会在这里了。

他注意到了我脸上的皱眉,笑了笑说:“你预判了他的动作。在他抬腿踢你之前,我就看到你的手已经举起来了。这就是你获胜的原因。”

我缓缓点头,心里琢磨着他怎么能从一场比赛中捕捉到如此细微的动作。

“他在训练时就使用过那些招式。”我承认道。

“你知道下一个要和谁战斗吗?”他问道,把书放在了身边的床头柜上。

我摇摇头,比起担心即将与之生死搏斗的人,我更担心的是肋骨那隐隐作痛的感觉。以我现在的情况,我很怀疑自已是否还能与任何人战斗。

他的问题让我猝不及防,担忧之情几乎将我冻结。感觉就像是刚刚战胜了李征,现在又不得不为与另一个对手的战斗而焦虑。

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布满沙子的坑,高墙林立无处可逃,看台上下羽人和上阳人的呐喊声震耳欲聋,这一切让我感到恶心欲吐。

我捂住已经开始抽痛的一侧,抬头看向天花板试图分散注意力。

“我还有一个星期的时间,对吧?”我虚弱地低语道。

“你还有六天。”盛图南轻声说道,“他们通常会让新人先对上最弱的对手。对你来说,那就是李征。”

李征是最弱的?如果最弱的都能让我这么痛苦,接下来我将面对的是什么?我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试图不让那种像是在脖子深处挖洞般的焦虑情绪占据上风。

“我告诉过你会帮你进入军队。我会帮你做准备,但最终能否取胜全靠你自已。我不是想吓你,但我不想让你掉以轻心。你的下一场比赛很可能会是对阵张欢娜或者刘同。”

他坐直身子,面向我,双腿交叉。我也模仿他的姿势,用手托着头,急切地想要了解更多情况。

“张欢娜身材娇小,比你还矮一点。她作为训练生已经有大约三个月了,并且已经赢了三场比赛。她虽然体型小,但速度非常快,能够绕着她的对手跑圈,把他们累垮,然后刺中他们的脖子。”

我的眼睛因恐惧而睁大。我以为在角斗场里是不允许杀人的。

“他们活下来了吗?”我喘着气问道。是不是只有我觉得空气变得越来越稀薄了。

“是的,她刺中的位置刚好在右侧锁骨上方,深度不足以致命,否则她就会被取消资格。”

“真不敢相信他们竟然允许这样做,”我低声说道,盛图南只是嗤之以鼻作为回应。

“刘同个子高瘦,但他是我见过最强的新训练生之一。别被他的友好外表所迷惑。他在角斗场非常凶残。一旦他把你撂倒在地,你就完了。”盛图南漫不经心地说着,但在我脑海中浮现出一个高个子、瘦削的男孩将我压在地上并狠狠揍我的画面,这让我感到无比紧张。

“我对上哪一个胜算更大一些?”我轻声问道。

盛图南停顿了一会儿,似乎陷入了沉思。他的沉默并没有缓解我本已狂乱的神经。

“假设其中任何一个较弱都是不明智的。你需要为两者都做好准备。我希望你在明天的训练中观察他们。研究他们的动作,记住他们的模式。每个人都有自已的模式、习惯和一些特有的小技巧。找出刘同和张欢娜的特点,我们明晚就可以练习。”他指示道,我点头表示同意。

我们的讨论结束后,我们都躺下试图让自已舒适些。

盛图南的呼吸轻柔得几乎听不见,我抬头望着上方那壮观的景色。

当我凝视着天花板上的星座时,开始思考明天的任务以及我需要做些什么。我短暂地瞥了一眼盛图南,发现自已对他给我的安排感到感激。如果不是他,我根本不会知道有关刘同或张欢娜的事情。

我的目光从天花板上各式各样的星星移向房间远处的书架。我必须想办法接触到那些被禁止的文件。

但要怎么做呢?

身边的床单动了一下,我看到盛图南侧身转向另一侧。他轻柔的鼾声传来,我这才意识到自已一直屏着呼吸,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我在期待什么?以为他会一睡着就攻击我吗?

我不禁自嘲地笑了笑,试图让自已也放松下来。我不记得是什么时候陷入了无梦的睡眠,但很快就被一阵呻吟声惊醒。

我的眼睑迅速眨动,环顾四周。

我坐起身来,转头查看盛图南的情况,但他已经不在床上了。一股冰冷的感觉瞬间涌遍全身。

他在哪儿?

我听到一声急促的呼气声,立刻从床上跳起来朝声音的方向走去。

这时,我看到一个身影蹲在桌子旁边的地板上。

我看到盛图南那件可以控制灯光的夹克,赶紧捡了起来。手指紧紧攥着夹克,我慢慢地向那个喘息的身影走去。

“盛图南?”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当我走近时,看到盛图南银色的头发垂在他的脸上,遮住了他的表情。我不知道他是否醒着,但直觉告诉我他并没有醒。

“盛图南,”我又喊了一声,这次声音更大了些,希望能把他唤醒。

没有回应,我几乎不敢再向前迈出一步,直到我看清了他的手。

我强忍住惊呼,只见他在自已的腿上狠狠地掐了一把,拧得皮肤都裂开了。接着,他将手指插入伤口中,指甲划过皮肤,留下一道血痕。

他大声喘息,然后尖叫起来,吓得我一跳。我看到他又往伤口里更深地挖去,便立刻冲了过去。

“你在做什么?”我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当他的头缓缓转向我时,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半闭着眼睛看着我。

他是睡着了还是醒着?

“什——”我的话还没说完,他就突然向我扑来。我们俩一起摔在地上,他的手指紧紧地掐住了我的喉咙。

我的背部撞在硬邦邦的地面上,一阵刺痛沿着脊椎向上蔓延。我咳嗽着,努力想掰开他掐住我脖子的手指,但徒劳无功。

他是上阳人,因此力气远胜于我。眼泪顺着脸颊滚落,我在挣扎中感到无力抵抗,而他在恍惚中却无法停下。

“不,不,”他含糊地说,手上的力道稍微松了一些。我趁机把手插进他手指与我脖子之间的缝隙,用力推开他的手。

“杀了他们,”他说出的话听起来不像他自已,更像是在模仿别人,但我并不确定是谁。

我迅速爬开,用脚踢开他。我喘息着,抓着椅子腿支撑自已。

盛图南坐在地上,面对着我。“我必须杀了它,”他机械地说完后再次向我扑来。

“盛图南!”我尖叫着,本能地抓住手中的椅子。当他冲向我时,我跳起来用椅子正面撞在他的胸口。

我们双双倒地,我压在他身上,用椅子的扶手压住他的脖子。我用尽全身的重量压制着他,他痛苦地抓着我的大腿,然后开始用手去抓自已的脖子,显然被勒得透不过气来。

他剧烈地咳嗽,我咬紧牙关,拼尽全力不让椅子被推开。

“不,”他呻吟着,双手忽然停止了反抗,无力地垂到地上。

他不再动弹,我赶紧放开椅子,让它砰的一声掉在一旁。我爬过去坐在他旁边,紧张地看着他。

我的指甲抠进了地板,准备迎接可能的下一次攻击,但他一动不动。这时一个新的恐惧涌上心头:如果我杀死了他怎么办?作为三位一体的一员,未来的上阳人领袖。如果是那样,我还不如现在就自我了结,以免被抓后受到更严厉的惩罚。

我咽下了堵在喉咙里的那团东西,开始猛烈地摇晃他。

“醒醒,求你了,”我在沮丧的泪水中恳求着。

我疲惫且无助地拽着他的衬衫下摆,用手捧起他的脸,左右摇动。他的头随着我的动作无力地摇晃,就像一段木头。

我的胃部一阵翻腾,感觉快要呕吐,但突然间他在我手中微微动了一下。我又摇了几下,他开始含糊不清地咕哝。

当他吸了一口气,眼睛眨动着睁开时,一股宽慰涌上心头。

当他看清是我时,眼中先是闪过好奇,接着是担忧。

“发生了什么?”